第十二章《醋墨写纸半生酸》
贺魁慢悠悠挪过来,他道:“嘿,吃点水果吗?”
傅十七身上拿过几块水果啃,说道:“忽然感觉你是男孩子也不奇怪呢…”
画眉解释:“她穿的比较有特点。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那种才是真正的雄雌难辨。”
傅十七道:“那画眉先生属于老幼不分是吗?”
虽然画眉的双眼一直是眯眯眼,而且一直高挂笑容。但是此事他看向傅十七时,那满脸笑容死后并非如此…
贺魁就看见傅十七被画眉扯着头发骂:“你真是为老不尊!妖怪没有什么老不老、幼不幼的!只有前辈、晚辈和——后背!”
傅十七挣脱被扯头发的痛,道:“哇,您还真有段子啊…前、晚、后背,真有意思。”
画眉伸手把他拉了回来,贺魁迅速站起身抬手运内功将水流重新引回高处的酒杯里。
傅十七看着巨大水流撞来前惊恐,随后又见它转向而松口气。画眉松开他看向贺魁,说道:“反应真迅速。”
贺魁问:“这是什么情况?”
画眉忽然伸手指向高处,道:“是人为。”
随后他高声呼喊:“喂!那只虎皮的狐狸精,干什么把汤浴坊的水倒过来吸引我们注意!”
傅十七道:“喂,你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要是不是引起我们的注意呢?”
对方开口说话:“不愧是画眉先生,这大概是狐狸精之间的默契吧?”
画眉骂道:“谁跟你默契!你倒是比平常狐狸还骚呢!死狐狸精!”
傅十七泡回水里吹泡泡,而身边其他客人则是站起来劝画眉别骂了。
“行了老眉,别跟他吵了。那家伙又不是来和你干架的,是找坊主的…”
“是啊,你也收收脾气…你跟冠云寺计较什么啊…哎对了,老于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刚好他儿子在是不?”
忽然安慰画眉身边的其中一只妖精看向傅十七,对方问他:“小于,跟你眉叔说两句,叫他别骂了。冠云寺而已…”
傅十七发着愣起来把画眉拉下来,他道:“眉…眉叔?我??小于???”
贺魁道:“可能是把你看成于景天了。”
傅十七道:“我跟我爹有这么像吗?”
贺魁道:“呃,或许是你今天的装扮吧?对了画眉先生,那个刚刚惹你骂人的是谁?”
画眉怒气冲冲,他道:“不就那谁…冠云寺!妈的,讨厌死那只臭狐狸了!呸!”
傅十七问:“为啥啊?”
画眉道:“今日误了时辰,见不到【雨龙】了…走吧走吧…我们去找坊主,到那儿再说。”
他说着起身,忽然回头交代:“那个…我有事要去坊主那边,你们晚点过来也行。不着急的…”
贺魁继续啃水果喝酒,和傅十七双双对视后只是耸肩。
贺魁道:“你别说…这地方是挺好的啊,人妖鬼怪都可以来。就是得看时辰这个不太好,在外边逛久了还可能遇上热心肠太好的人…”
傅十七问:“这样吗?贺先生是不是对自己的容貌有多吸引人而不自知啊?”
贺魁扭头看他,问:“我成天戴着个面罩,他们怎么看我的脸啊?你要是说我现在的相貌…我还真没仔细看过啊。”
贺魁坐起来拿起一旁锃亮得可以当镜子照的盘子查看。发现朦胧中带着一些平常男子该有的端正五官、无瑕疵的脸、粗粗的眉毛等…
贺魁有些欣赏起来了,他道:“实不相瞒,我倒是觉得现在这幅样子好看多了~”
傅十七摇头,他道:“其实并非只有男相,是先生的女相。女相时先生透露的气质吸引很多人,其次就是行动上给人很大的责任感吧。”
贺魁点点头,放下盘子舒展身体泡在热水中。他道:“其实,我活着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不是本该就是个男人?但是我长得高挑又好看,文采虽然没那么厉害,可是读的书可不少,哪点都不输别人的儿子。”
傅十七问:“可是优秀之后听你的叙述里,却感觉遗憾满满。是发生什么了吗?”
贺魁叹了口气,道:“可不是遗憾满满嘛…没有如愿当上把头,没有报复那个男人,也没有自己的下属和住宅。”
傅十七有些疑惑:“原来你的未尽之事是人生必买清单啊。要赚大钱、要高位置、要好房子、要好下属和报复仇人。”
贺魁笑了笑,道:“或许吧。我小时候想要成为把头,像我爹一样做一个武力高强的人!可以继承家族的武馆和镖局,让大家都尊敬地称呼我一声贺大侠!”
随后他垂眸暗自神伤,说道:“可惜,仰望月亮的时候哪里想过…它也有不喜欢的人呢?最后父女关系破裂,家人变仇人。我们两个谁都不放过谁,谁都不愿意接受任何一个人的道歉…所以要是让我再看见他,非得打死他!”
傅十七有些汗颜,他问:“弑父这种事可是大罪啊…而且‘明月高悬独不照我’这种事已经比比皆是了。”
贺魁道:“反正讨厌死了。”
傅十七道:“对了,刚刚我去染坊那边了解到这边的红纱红绸,我跟着过去参观看到了很多款式不同的嫁衣。”
贺魁好奇:“哦?你竟然会去看那些?”
傅十七道:“主要是平岁成亲的时候,她的嫁衣就是爹到这边买布匹给她裁做的,漂亮的很!”
贺魁坐起来,问:“真的?是仅此一件吗?”
傅十七连连点头,回答:“是啊!刚刚我见过花不知了,他现在换到红人馆里头干活了。告诉我这里的嫁衣是不重复的!如果有喜欢一个款式的才会另外订做~平岁那件被我爹买断了,因而只展出复制不接受订做。”
贺魁道:“于景天这么疼平岁啊…”
傅十七道:“爹说过,头等大事不得马虎。不过这些年平岁被监禁…海夫人不让我和爹去看望,平岁也法力不充足而无法同我们共感联系。”
“我挺不喜欢她跟我倔的时候。特别是她包庇海不屈那会儿…明明就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替他和他母亲说话?作为丈夫,为什么不能站在妻子身边?他以为他是谁啊!”傅十七十分不满。
贺魁道:“呃,还好吧…”
傅十七不满:“他一点都不好!我跟你说啊,海不屈就是没主见。你说他当个大将军…”
傅十七说个不停,贺魁只能干巴听着。而在无形中,一旁说的特别激动的傅十七甚至手舞足蹈…而水下贺魁的手已经捏紧拳头。
贺魁心道:“*的…我干嘛要引话题让他说个不停啊…该死的。”
贺魁伸手点穴定住傅十七,他道:“好了哥们,安静点…吵得我脑袋疼。”
傅十七:“……”
贺魁道:“带我去找花不知吧?我要干点坏事。”
他给傅十七接了穴位,随后起身离开去更衣。
傅十七道:“好…好嘞!”
两人更衣后同时出门,傅十七知晓花不知所在的红人馆,便带着贺魁走过去。路上还带乘条小船游河过去,路上倒是会遇到很多热情的当地人。
倚在船边的贺魁伸手玩着河水,傅十七坐在一旁抬头张望四周的美景。而身后的其他船客则是欢乐奏乐,惹得桥上人纷纷抛花枝和欢呼。
贺魁伸手接住几朵跌落水里的花,抬头对视对方时。不论男女都不经意间害羞起来…最后他伸手接住一朵无意被一位蒙脸公子的衣袖划下的芍药花。在对方错愕时把它别在耳边。
“这些花可真是和人一样好看啊,不论是谁给都让人欢喜好些时日吧。”贺魁说着。
傅十七听着点头,随后转头看见他给自己别了一朵花。问道:“先生怎的给自己别了一朵花?”
贺魁笑道:“花是我别上去的,可是这花能到我手上可都是不经意间的~”
傅十七道:“不知为何,我觉得这里好像充满暧昧了…咳。喂…先生怕不是被这里的红缘气息给影响到了吧?”
贺魁警觉,问:“什么意思?”
傅十七解释:“红人映心坊本身就是卖婚庆东西,其中掺杂了很多能让人不知不觉对人产生喜欢的香气。跟月老的红绳不同,这里的香气会勾起很多没有红缘的年轻人对爱的向往和激动追求。”
贺魁撇撇嘴,道:“那不就是思春咯?”
傅十七点头,他道:“比思春还好的是,香气会让人放松。叫无欲望的人也可以慢慢放松压力,是个好东西来的!相比较人间买的熏香烛腊天生带着些媚香,会引起人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红人映心坊里的红人香,则是给足人心动的机会~总而言之,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坦诚的,跟人谈情说爱时说谎话,可是会被赶出去的哦。”
贺魁哈哈大笑,他道:“那要是爱上一个男子怎么办?这算不算一种荒谬呢?”
傅十七也跟着笑了笑,他道:“我为医士,可也十全十地说,男人爱上男人不是什么荒谬呢。古籍医书上从未对龙阳君的一切暧昧有过批评,只说龙阳君与磨镜君一样痴情爱人。爱,在同类面前除了不负责、死伤、囚禁和强迫是重罪外,其余另外说。”
爱本来是无限制的,奈何人总会因为一些偏执把爱变成一种强迫让的囚笼。
拿着自己虚伪的爱意去欺骗真心付出的爱人的人,是不值得被拥有爱意。一字一句把与自己相爱后的未来说得如此天花乱坠,最后在自以为“我只是花心,又不是移情别恋”时,对曾经的誓言和所爱真挚忘得一干二净。等到所谓的“花心”暴露时,又把利刃对向自己的爱人将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等到心中所爱缺失时,又可怜巴巴地求对方。而那个被伤的体无完肤,仍然只求一颗真心的傻子只会领悟到吸取教训罢了。将他抛弃、遗忘和失望,但是等到有他的消息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过去…
因而,红人映心坊讨厌这些话本子桥段的狗血爱恋。门主烟音与前门主黎彦选择公平公正的方式让人在此得到公平的一切。
傅十七道:“不知告诉我,前门主黎彦和现门主烟音达成共识。在此红人映心坊的婚庆买卖处打造公平公正的求爱圣地~不论你是佳人配才子还是断袖公子、契若金兰,都可以在此寻到属于自己的良缘。倘若你是骗婚的混账,那么会受到判官处罚,关押①獬(xiè)豸(zhì)府成为制香囚,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有良缘咯~”
【①獬(xiè)豸(zhì):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公正的象征,是司法的象征。】
“例如感情破裂的一对眷侣如今面临两个人都不敢面对面说话的程度,那么来这里散散心。说不定就可以解开心结了呢!在这里,伤心的人会得到发泄和安慰。花心的人会慢慢收心偏爱一人,最终改掉那坏毛病。而真诚的人会被同样真诚的人在某一时刻相互注视,直到彼此说出真心话。噢,简直皆大欢喜。”傅十七开心地说着。
贺魁问:“那十七喜欢谁呢?”
傅十七道:“这个嘛…还不能告诉先生。嘿嘿…反正是喜欢了有一些日子了。对方帮我做了很多事情,也因为我慢慢束手不再走歧途。”
贺魁一针见血地问:“是喜欢上了那家千金了吗?”
傅十七马上脸红,他道:“这个…千金…也不完全是啦!我也不知道这样喜欢是不是对的,但是就是…莫名奇妙喜欢上了…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忍不住…”
贺魁拍拍他肩膀,说道:“喜欢就是忍不住的。要是忍住了,那就算不上一种冲动了。”
傅十七问:“喜欢不该谨慎吗?”
贺魁道:“可是太过谨慎可不好。这种忍不住和冲动,指的是不要太内敛自己的爱意。喜欢就是喜欢,你有权说出来的,而对方也有权拒绝你。并不是说被拒绝了就是一种羞耻,而胆大说出爱意的人已经比任何止步不前的人赢了很多了。”
“那些觉得被拒绝了就是嘲讽、羞耻和羞辱时,那么本意就不是爱上对方。而是希望对方爱上自己,对自己五体投地、死心塌地。但是不论是谁,都不能在爱中只有自己付出。应当一起付出,有话就应该说,而不是像犯错的小孩一样闭口不谈。既然和你成亲,那就是你最信任的人了。”贺魁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虽然我死的早,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一个哥哥告诉我的。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大概是怀着这些爱已经有好良人了吧?哎。”贺魁叹息。
船到红人馆附近,傅十七带着人下船。遂直直走向红人映心坊东边红人馆。目前由坊主花不知坐镇一方,而门主烟音夫人最近下落不知。
贺魁四处张望,他道:“哇哦,东边装扮得好气派!不似刚刚中心的汤浴坊那么奢华呢…”
傅十七道:“汤浴坊那边是正常装饰,其实门主那边更好看呢。”
贺魁问:“路上就听说了,门主最近踪迹不知呢。怎么回事?”
傅十七悄悄回答:“花不知也没怎么说,好像回妖山了还是怎的…他说,最近可能有大人物过来。我猜黎彦大人会过来呢。”
贺魁点头,随后他右臂衣服上的蛇形花纹慢慢变成一条蛇重新盘回贺魁的手臂上。
墨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得到吗?”
贺魁回应:“听得见,怎么了?”
墨先生继续说:“刚刚令方华好似被夺舍一般,现在变成了一只赤色的虫妖。十七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傅十七听闻更是一愣,他仔细回忆最后想到了两年前在上官府帮舒文公子整理冠云寺的传说故事集的时候,看过的几本书。
傅十七马上回应:“令姑娘应是人才对,而变成妖怪大抵是和「人妖共生术」有关。详细内容你可以问舒文的,他可以分割灵魂夺舍妖怪的!”
上官舒文的声音马上从他的耳边传过来,他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就是因为夺舍不了我们才联系你!”
墨先生继续说:“方先生和小姐都被令方华绑走了,舒颜已经分身乏术去追踪。另外,我能感知得到你们那边好像有什么在吸引着这边的妖怪…他们可能会往红人映心坊过去。帮忙注意一下…”
傅十七连忙问:“那我师弟呢!我师弟和他妹怎么样!”
舒文不耐烦:“你师弟和他妹都没事。我们安顿好了就过来,别着急。”
等到他们没了声音,贺魁和傅十七相视之后耸耸肩。反正还没过来,现在找花不知帮忙也好。
傅十七带着贺魁进入主堂,他道:“花不知,我们来了。”
贺魁跻身进来,他道:“好多人啊…这么多人着急成亲还是拉阴缘啊?喂…啊?”
他原本还在因为人多而感慨,一转头就看见那位穿得红彤彤的主持被红绸绑在了椅子上。随后左右两边各是白狐和赤狐。
傅十七被吓了一跳,他道:“花不知,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花不知:疯狂眨眼。
傅十七推着贺魁出去,他道:“家务事,咱不管…走走走…咱去外边堵人好了。”
冠云寺出声:“既来之,则安之。二位何必着急?”
贺魁眼见自己要被推出去,马上伸手抓住门框。回头回应:“安就安之…十七你先撒手,咱坐下看看也好啊。”
重新坐下,贺魁问那只妖艳的白狐。他道:“呃…怎么称呼?”
冠云寺回答:“在下冠云寺,狐岐山之主。”
坐在右边的画眉出言:“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来找花不知的。”
傅十七问:“花不知干什么了啊?是不是贪财又把人给得罪了?”
花不知马上挣扎,他一激动就发出“唔呜呜”的声音。好似在骂傅十七:“我不至于这样吧?!”
冠云寺出言,他道:“非也。是在下要来找花道长叙叙旧罢了。”
画眉不屑:“叙旧?你确定仅此而已?”
冠云寺反问:“我和花道长可是早早认识百来年了,不是叙旧还能是绑架不成?我哪像画眉先生,三百年了仍是那么锲而不舍啊…!”
画眉拿出扇子扇风,他道:“你既然有自知之明,那何不再自觉一些把自己打包给妖王大人?这样不就省了我这个死缠烂打的家伙了吗?”
两人虽面带微笑,可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存在。傅十七悄悄给花不知解绑,贺魁则是思索他们的话。
傅十七道:“可是冠云寺的前身——冠沫为人时不是在三百年前因为屠杀花家满门而被天下追杀吗?后来融合妖精反杀了居于余杭的江、海两家。江氏全族尽死,后续是旁支血脉才得以延续至今。”
画眉道:“可是这只是属于冠云寺的一面,但是真正的冠沫和冠云寺是两个人。冠沫恩重花缘行,并没有做到爱而不得就毁掉的程度。可是他冠云寺可以…”
画眉咬牙切齿:“三百年前,他害得人间三族尽损支干。妖王胤大人替他收拾了烂摊子,随即命我等缉拿冠云寺。两百年前我就抓到你了,可惜仅过去一百年你就被大人放出来了?”
冠云寺笑道:“放?我那是光明正大的出来!我虽然不及胤春堂那家伙,可是狐狸终归是聪明的…哪儿有人甘心安安静静当个囚犯被囚禁一方?”
花不知头疼欲裂:“真该死的…恐怕胤大哥现在是和那六只鬼在一块儿吧?妈的,怎么那么轻视这个混账呢?”
冠云寺道:“哼,这倒不是他胤春堂的轻视。是我有本事~道长,上次见面可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何不续缘呢?”
花不知笑道:“哪儿有什么上辈子?我生来就是一棵桃树,只会给平民百姓结果子吃。只是后来染了点仙气好不容易成精,就被人砍掉做成了一把红伞。我气不过,逃了。逃到了这里。”
花不知摊开手,道:“所以没有上辈子。”
冠云寺道:“那是因为你轮回了…你不记得了!”
花不知耸耸肩,道:“你都说是我忘记了,那么想必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对你深爱,何须来生一见不如故、没有往日恩情与眷恋?”
冠云寺听他这么没心没肺的说完,有些脸色僵硬。他握紧拳头,道:“你…!这辈子你倒是嘴巴利索了不少…”
花不知笑道:“哼,有钱不赚非君子,见钱不捡非小人。只要你给的钱多,我倒是同意你一个条件。不过我也是才出生百来年是神仙,可经不起你要杀要剐的疼。”
画眉拉扯花不知,警告道:“别和他说这种条件花不知。”
贺魁询问冠云寺:“什么叫做…‘上辈子的事情’?你等了他十八年吗?”
冠云寺咬牙切齿,他道:“我找了他八百年…偏偏两次错过。”
花不知继续说:“你看,都错过了就是两不相欠啊!你这只狐狸怎的这么不懂事?人家是烈女怕郎缠,我这个烈男更是怕狐缠啊!”
傅十七捂住花不知的嘴带他离开,而冠云寺要追时,画眉拦住了他。
画眉道:“慢着。三百年间你灭了花家和江家的余杭两族,胤春堂大人下令缉拿你,如今你逃出来属于大罪,跟我走!”
冠云寺往后退,他道:“忘了告诉你画眉,我的确逃出来了…可如今断了八条尾巴的你又怎知我的修为如何!”
冠云寺散去,贺魁想要抓住他时,却被画眉拍拍肩膀。
画眉摇摇头,道:“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如往年那般优秀。以他现在的实力我的确不敌…冠云寺现在逃走了,就不用追了。反正也不在红人映心坊里头…出去了我们也未必斗得过他。”
“还是等三位大人来解决吧。”画眉说着,便邀请贺魁一起去见花不知。
行走在红桥廊上,贺魁询问画眉:“花不知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作为神仙却隶属红人映心坊?”
画眉道:“花不知的确是一棵桃树成精的结果。不过不是地上的桃树,是天上的桃树。”
花不知身体是一棵桃树,但是灵魂中最重要的三魂源自某位武将被贬谪兼诛仙后所得。
他原是月老府上的姻缘桃树的一枝枝杈,月老折下这枝杈便扦插在了人间中被灭的花府土地上。
后来桃树发芽生长,过了尽百年才长好。又因是仙人栽种,故而环绕仙气。正月十五上元节时,各位情侣路过都会挂上自己的红绳求姻缘。
本来就是图个吉利,结果还真被他们碰上一棵真的响应姻缘的神树。每一条红绳挂上去,都会在两三年之内得到美满的结果。
而桃树结出来的桃子却是别样的美味。邻居的铺子都会以此借这棵树的好运来开铺子,结果家家旺铺。
加上这棵桃树生长百年,已经长到和以往看见的榕树一样高大。便有人开始说会不会是一棵神树?
直到花不知作为树妖成精,又补上那武神的三魂才得以有了人形。
他成精为人后,便回到了天上。而桃树仍在,依旧有着仙气可以满足人类姻缘的效果。
但是一百年前花不知因为某事被贬谪,从流浪到红人映心坊停止流浪只有一百年时间。今年他刚安定下来混了个姻缘神棍的位置,就被冠云寺这个跨了八百年来寻仇的家伙给找到了。
画眉道:“冠云寺找了他八百年没错,可是死了、轮回了、再生一副身体时,现在这个人可就不再是过去的他了。”
“但毕竟都八百年了,孟婆汤都喝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画眉皱着眉说。
贺魁问:“所以,花不知如今的某个人的第二世?”
画眉摇头,道:“何止第二世?八百年间他可以投胎的不只有人。只要他第一世死了,第二世是个恶棍、人渣、流氓…那么来生就是个牲畜也够他生死多次了!”
所以对于冠云寺来说的那个重要之人和重要之事来说,八百年间那个人已经轮回千百遍了。而如今画眉也想说的是,终究只是像而不是那个人…
画眉叹了口气:“找到了又怎么样?原本的死了,再像也不是一个人了!”
贺魁问:“如果死而复生呢?”
画眉回答:“那可得另外说了。”
画眉见她还有些疑惑,便解答:“当你眼前有死而复生的选择时,你往往会马上选择。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人会是什么模样回来,是老呢?还是年轻的呢?到时候是残着?还是健康?如果不小心是个小的呢?”
贺魁点点头,道:“原来还能考虑这么深沉吗?画眉先生真是不得了啊…”
画眉笑着,他道:“有选择的时候就要好好思考,而不是只看表面的好就足够的。”
贺魁笑道:“我曾经造访过一位夫人。她和我聊了很多故事,想要我一同醉心其中。”
画眉知道她开始讲故事,便同她走过长廊坐在院子里等待傅十七把花不知带回来。
画眉摆出茶具和棋盘,贺魁便开始云云:“夫人及笄之年就嫁人,也在第二年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而这个应家族命令而生的孩子,得到了母亲的关爱和父亲的期望。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为了丈夫的家族地位而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生育上。她的身体因为频繁生育而变得孱弱…
付出了血肉、痛苦和精神的母亲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报答。她疼爱的长子最终在五岁前被人联合诅咒是一个不详之子…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句话因此萦绕这对母女身上几十年不退。一个付出甚微的男人也跟着相信了神棍的话,当着妻子的面默认了自己的女儿四岁就要被送上山的命运…
四岁的女儿明明天生聪慧,会读书写字骑马爬墙。偏生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害得她被人非议!明明有那么好看的眼睛…却什么颜色都也看不见…
“再温暖的人间,在这个孩子眼里都是冰冷的。她往后也会是这样的人。”一句谣言定了她日后的性格、人品、精神…
十三岁,九年过去了。什么罪恶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在家人身上,因为罪恶都回到了罪恶之子身上了。
她被误会是谋杀弟弟的凶手、嫉妒妹妹的泼妇、谋财复仇的不孝子!
哭声让整个后院的悲剧沸腾起来。父亲打断她的腿、折了她的手臂。
犹如凶手的父亲愤怒在头,把一直哭喊的次女带回了家里。而知晓真相的妹妹只能在隔绝姐姐和她之间的木门前拍打着门。她太害怕了,以至于没有说清真相,她恳求姐姐的原谅。
她不停地哭、不停地解释、不停地恳求…
等到父亲愿意听时,真相却已经在他的暴行中失去了意义。
他的女儿爬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和被父亲打断的手脚发痛、身上流着血…
她原本的声音父亲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此时她的声音难听到让人揪心…
她强硬离开了家,用手里的竹竿打伤了追出来的父亲。
“滚!”
贺魁喝着茶,说道:“失去希望的女儿最后被人带走,治愈了身上的伤。从一个脏兮兮的弃子变成了一盘棋局中的重要刺客…”
最终,贺魁举棋将死画眉。这一盘象棋,在故事的结束中也跟着结束。
第十二章《醋墨写纸半生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