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夕时的眷珠恋日》
夜晚过去,清晨到来。
傅十七已经穿戴好在院子里帮忙扫叶子,顺便和府上的几位姑娘说着话。
而贺魁也在此时出现,她是听到声音找过来的。主要是想给自己的小马买几个苹果回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往市集。
贺魁走到时,看见傅十七还在和几位姑娘聊得正好,便只是站在一旁等着气氛慢慢下来时,敲了敲后门。
傅十七看到了她,问:“贺先生早啊。”
贺魁也回应:“早,十七和几位姐姐聊什么?”
傅十七回答:“只是聊最近延州有什么好吃的。贺先生呢?要不要一起听?”
贺魁道:“我也想,但是我想先给墨馗买几个苹果。不过我不熟悉延州,过来也是想问问怎么走到最近的市集。”
一旁的丫鬟回答:“最近也只需要走一刻钟,不算远的。”
傅十七道:“就东边,等我扫干净就同您一起去吧?”
贺魁伸手用法术捏出一股风,让它将落叶卷起最后齐齐落到箩筐里。
贺魁道:“好了,走吧。”
几位姑娘有些惊喜,她们小声议论:“这是什么?法术吗?那位姐姐虽然蒙着脸,可是真的有种大公子那种高傲呢~”
“你说的是昨晚那位公子吗?人家可真是大公子呢!”
“哇…”
前去市集路上,贺魁也趁其问了上官舒文和闻人重瞳的事情。
贺魁问:“十七曾说过,约定在五月初赴北,直到七月初七再返南。那就是知道闻人府的家主和上官公子吧?”
傅十七道:“是啊。我也听政事房先生和舒文提过您,您是堂主的师父?亲传了一些剑术和枪法?”
贺魁点头,她道:“是,重瞳子的父亲曾经在山神山上遇到我,请我两年后下山赴约萨哈连乌拉闻人府教授女儿武术。因而在我二十岁时第一次下山就去教她武术,后来与他的叔父交恶才发生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故事…”
贺魁继续说:“她后来屠戮全族,我始终没有早些赶到阻止悲剧。后来…也是因为百万卷宗府一事同她分开至今…也有四年了吧。”
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伙伴?生活得是否顺意?听她叔父说,重瞳子有很好的思考天赋,应该在生活上不差我的关心,甚至不屑于…”
傅十七笑着回答:“堂主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管理府上的事务都井井有条。舒文和我说过,堂主最近要成亲了,她忙着置办嫁妆和府上宴请。最近舒文到延州也是为了购些婚庆物件送回去装饰~”
贺魁愣了一下,她道:“竟然要成亲了吗…她今年快十七岁吧?”
傅十七摇头:“那我不知道了。”
贺魁道:“我比她大一轮,今年算来我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那时间过得很快啊,都到嫁人的时候了。”
傅十七问:“我和舒文说一下?到时候通知您一起吧?”
贺魁拒绝:“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很多,没有时间去参与这些宴席。”
傅十七道:“可是,您是堂主的师父啊。”
贺魁叹了口气,她道:“师父吗?但我觉得我配不上…我其实也没有教什么吧。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孩子,教她武术虽然身板小,但是却愿意比别人多投入精力和努力…却是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我觉得我不配是她的师父,眼下也没脸继续见她。毕竟天才的一切只是需要一位导师点明一下罢了,其余的,她自己就会造化。”
贺魁马上又问:“那上官公子呢?我听姑父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兄弟。公子为人如何?怎的在闻人府?”
傅十七听她说完话,随后回答问题:“是,舒文有个弟弟在后面跟着,叫宇文。不过听他说,他和弟弟的关系不是很好。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书信往来,若不是这次当归寻母的事情,宇文先生也不会主动联系舒文。”
“舒文为人不错,看着很严肃严苛、一本正经、冷漠无情,其实他比较反差啦。舒文喜欢热闹,不是很喜欢安静的。不过他为什么在闻人府…那我真的不知道了。”傅十七说道。
贺魁点点头,她答:“因为上官府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吧。我听姑父说过,上官介昇先生和夫人因为公务并未尽到父母的责任,导致了他的成熟过早。而八相秘术中的「移魂术」会因为使用过多而消耗精力和感知…想必他头上的白发也是如此?”
傅十七点点头,他道:“没错,听过「移魂术」透支感知,但是他不曾和我提及这些。”
贺魁摆摆手,她道:“没什么好说吧。八相秘术放到现在来说,也就只有几家秘术好用,其他的光是学医就可以学齐了。剩下的还是得吃蛮力和用刀枪剑戟。”
傅十七问:“您的姑父…认识舒文?知道舒文的家庭?他…是谁呀?”
贺魁回答:“我姑父是赣州墨氏长子墨翰林。依他的话来说…他当年刚成亲就去天津赴宴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周岁宴了。他应该不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那种长辈。”
傅十七好奇:“竟然是墨老板…不过为什么大家提及墨老板都是要加个“墨家长子”呢?”
贺魁解释:“我听家里长辈说过,姑父的名字是家族信仰——雨龙翰林之祖赐名。是祖宗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他,加上姑父是家中长子,又是并肩其父亲之后的天才,因此才为他冠誉“墨家长子”这个独属于他的称号。毕竟姑父虽然仅次于他的父亲,可是生前的成就不少同龄人。”
贺魁继续说:“我生前听姑姑说过,曾经圣上下旨召见过姑父。想要给他一个官名,让他辅佐前后。不过据说因为姑父一心拒绝的缘故,圣上便让他先归乡等候,日后再谈。可是再召时,姑父已然因为意外离世了。”
傅十七惊叹:“啊…竟又是一位天妒之才…”
贺魁询问:“我不知晓其他天才为谁,只知部分不得老天怜爱就草草逝去。”
傅十七笑着说:“那先生可想听听,还有那些才人吗?”
贺魁问:“哦?那麻烦你讲解一二了。”
一刻钟,走到延州市集足够了。但是过程采买却花了近一个时辰,傅十七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巴也是足足说了这么久。
依照秘术传承来说才人的话,如今南京神氏是当下处境就是继承了大江家族的使命,南京江氏并非当年赐予八相秘术的主干,而是旁系。因此资质平平的同时加上神氏的秘术也只是起到断罪和问罪的作用。
江春年少时与宋家公子——宋乃公为挚友一起并称“江宋”。同窗十几年,江春年年轻被圣上三请为师,随军海残夜。往后十多年功在社稷…奈何因为“沉默则为叛乎?”而草草死去。如今新帝登基,宋乃公丧友如今苟且逃生在岭南…
当年江春年同宋乃公曾和舒文在文坛相识,彼时宋乃公与上官舒文争醉仙楼新酒提名的机会。也是因为那一次,上官舒文和宋乃公掀了桌子,而在两者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江春年出言制止。最后和平结束了飞花令,由上官舒文得到了提名机会,那坛新酒举名“虞美人”。
也是因为一碗虞美人,让他们三位才子相识。有时间江春年就会同宋乃公去拜访上官舒文,可是后来江春年随军长征和上官舒文入闻人府例行公务交流,三人就没有了多少联系…
傅十七遗憾叹气:“江春年死的时候,两位都不能到场…甚是遗憾。上官从未和我说过那些事情,但是我在拜访宋公子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贺魁点点头,她拎着几个苹果同背着一大包行囊的傅十七往回走。
坐在糖水铺前,傅十七提及了海家门神——表兄海残夜与表弟海不屈。
贺魁问:“海家我知,但为什么是“门神”?”
傅十七饮了口糖水,他道:“一个称呼而已。而且这两表兄弟跟亲生兄弟一样,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贺魁问:“那,十七觉得海不屈好?还是海残夜好?彼此的差距是什么?你觉得差了多少?”
傅十七怔住,随后慢慢放下碗。他道:“虽然我很不喜欢海不屈这个妹夫,但是一想到海残夜他玩得花…还是个龙阳之好…我就接受不了我妹妹嫁给这样的人!所以还是海不屈好一点,彼此差在性格上。海不屈比较内敛,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会打仗不会哄人的木讷傻子!而海残夜则是风流倜傥,甚至油嘴滑舌的。”
贺魁点点头,她道:“平岁跟我说过海不屈的性格。她说,海不屈这些年一直都在被母亲打压,他一旦反抗就会被秘术锁住命门最终被关在小屋子里。直至他服从了才可以出来…至于为何,她没有细说。大概也是不知道吧…”
傅十七警惕,他问:“真的?”
贺魁点头,马上找出收在身上的那封信件递给了傅十七。
如贺魁所说,平岁将自己丈夫的不幸之处告诉了好友贺魁。并且在其中也提及了丈夫是不懂海家秘术「死术」。
「不屈并不是看上去像个木讷的人,他是被他母亲折磨成这样的。他好几次想带着我逃走时,总被婆婆用秘术禁锢在了黑屋里…等他出来时,已经憔悴了很多很多。也不敢和我提及那些往事,只是告诉我:小时候的爱犬被父亲逼迫亲自送去了狗肉馆,并亲自吃了爱犬。」
傅十七皱眉:“竟是这样吗…难怪那小子每次回来看我们时总是不说话。看来是被他那偏执的娘管得严…真是一堆毛病。”
贺魁饮下糖水,她道:“每个人的难处都是那么奇奇怪怪,忘不掉的要么是太过于美好,要么是深入骨髓的痛。”
傅十七怔住,贺魁继续说:“如平岁的经历,她亲手杀死了挚友并目睹他们死去。就好像海不屈亲自将自己的爱犬送到他人刀下一般,他们都将挚爱送入地狱。尽管不是他们的错,可百般情况都知…他们无法走出他人死于自己刀下的噩梦中。”
无法走出挚爱死于刀下吗?
贺魁见傅十七欲言又止,她道:“尽管那只是一只狗,可是再怎么说,小朋友最心爱的伙伴不就是它们吗?他们把自己的朋友杀死了,能不难过吗?”
傅十七闭上嘴,认可了这个答案。
傅十七叹气:“许是我小时候过得太幸福了吧,竟然第一时间却是想到…那就是一条狗而已。何必呢…”
他看向贺魁,问道:“那您…是否也有过这些经历?贺家不缺金银,子女难道也是在苛刻中成长的吗?”
贺魁也很无奈,她勉强笑着:“很可惜,我是一个人长大的。尽管小小的时候就寄人篱下,但祖父也只是保证我活着而已。我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都活在了别人的希望里…但是等我有能力并且出师了之后…却是连几个歹人都不敌就死了。”
贺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头:“还是太年轻了,总觉得一腔热血挥洒就对了。奈何还是太年轻了,一次痛击让我花了好些时间才勉强缓过来。如今成为吃赏人和被悬赏人…终归是有些愤恨。”
傅十七惊讶:“…您逝去时,竟不够二十吗?”
贺魁点头:“虽然很可惜,但是谁叫我已经死去了呢?毕竟只有死亡才会叫人珍惜当下。”
傅十七询问:“那您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贺魁摇头并拒绝:“我不能告诉你。”
傅十七问:“为什么?”
贺魁解释:“如果告诉了你死亡为何物、死亡如何感受、死亡的感觉为何,那你就会好奇的去试探。我知你非人,但你仍需尽医者之力,而非怀着一心试探极限的极端内心。”
傅十七只是笑着,而贺魁不想看见他那装作轻松的脸。她继续说:“我不觉得你的微笑总是那么真诚。有时候你说话也会笑,尽管看上去很乖。”
傅十七叹气,他道:“您可是知道我是什么?”
贺魁抬头看他,说道:“于景天没有告诉你吗?或者上官舒文?”
傅十七疑惑:“爹能告诉我的都说了。上官舒文又能说什么?”
贺魁顿住,随即拿起茶杯饮着。期间也在自我思索不去看傅十七…
贺魁心里也在疑惑:我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于景天?我可没有见他几次。还有上官府…怎么那么熟悉?
傅十七问:“您怎么了?”
贺魁将茶水一饮而尽,她道:“没事。可以走了吗?墨馗眼下应是闹腾着,该送苹果回去了。”
傅十七很失落,但还是点点头允许。
返回路上,贺魁提出疑问:“你既然看得透,那为什么还需要你来问我呢?”
傅十七取出一支美羽,他笑道:“上个月有位客人来药庐寻医问诊。后来我发现他一点毛病都没有,反倒是跟我谈心许久。付钱时留了一支美羽给我,说是交付给有缘人。”
贺魁看见美羽,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也有一支美羽收藏着。
美羽十分看着有流光,甚至散发温暖。
贺魁没有说自己也有一支,而是问他:“那位客人是谁?”
傅十七反问:“您很好奇吗?”
贺魁见他诈自己,她道:“这美羽着实漂亮,自然是好奇哪位神人拥有。”
傅十七见她回避自己,他道:“大家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不骗年轻人,既然您不想说您的目的,那我也不好继续诈您。”
傅十七将羽毛递给贺魁,他道:“对方是父亲的故友——胤春堂。”
贺魁愣住,而傅十七见她愣住便笑出声:“哈~您可是害怕了吗?”
贺魁接过美羽,她道:“只是好奇,于先生怎么和他有交集?”
傅十七同她并肩走上石板路,他继续说:“胤春堂说,父亲如今安全。但是因为一些暗潮事件不可以轻易露面,因此他现在是逃命的情况…而此前父亲与他的交集只是因为父亲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义祖父母们曾隶属于胤春堂身边。”
“他收到父亲的请求,看在祖父曾经为大王舍命护卫的份上来看我。并赠我美羽,说可以为我牵线搭桥寻找庇佑良人。加上我察觉您身上也有相同气息,便问了。”
贺魁思索,她道:“我看你并不是寻良人才问我,反而像是来找我谈心的。”
傅十七笑道:“本来就是啊。我有没有良人,我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
贺魁点头,她道:“我倒是觉得你的良人就在眼前如雾的人群中。拨开雾层,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良人。而你现在就可以看见对方了,只不过那时候人尽皆知…”
如贺魁所说,等他们走出熙熙攘攘的市集时,看到了墨先生同上官舒文一起散步到市集门口。
贺魁道:“嗯?怎么是你们?”
墨先生道:“贺魁,这位就是上官公子。今早我起来练枪时瞧见公子在一旁呆坐许久,等我收拾干净询问时,公子便邀我来散步了。”
上官舒文对着贺魁行礼,他对墨先生说道:“师叔何须称我公子?而且也不需教贺姑娘了…”
贺魁摆摆手:“我何来尊贵?公子不用那么拘束。如今我也是一位江湖人,不必执着大家身份。”
墨先生拍拍舒文的肩,他道:“呐,不必拘束。”
上官舒文随即有些不知所措,他道:“有些不太习惯呢…过去在文楼里和朋友们玩倒是可以做到无忧无虑,可是面前是大先生和大小姐…”
贺魁拒绝了那种称呼,她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也只是有幸沾了那个名号而已。”
上官舒文看出来贺魁很讨厌本家,随即不再提及:“好的…”
傅十七见缝插针道:“既然散步你们就继续吧,我们已经用过早膳了。先回去了。”
墨先生道:“好,慢走。”
傅十七和贺魁离开,墨先生则是与舒文继续散步。若不是舒文有点招架不住贺魁,他们其实还可以聊一会儿。
墨先生道:“那孩子不是很喜欢本家那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家族的重任、身份和利益总是压在成员的身上。讨厌也很正常,所以她逃出来了…”
舒文问:“逃出来?为何?”
墨先生道:“公子有生之年不也是逃出来了吗?那些让你困惑的、让你恐惧的、让你无法冷静的事情…很多不是吗?”
舒文想到了,他道:“…的确,那我可以理解了。”
墨先生问:“你如今为何不愿回家?你如今展示在我面前的脸可是十几年前我见过的模样,但为何如此陌生?”
舒文抬头看向这位长辈,他道:“我…也是听说师叔在这里,才回家把这副身体搬出来了。”
舒文有些纠结:“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那些苦恼实在太多了…”
墨先生问:“是什么?”
他们走入小径,走向花园。舒文将自己的苦恼告诉了他。
“关于苏府苏眉的死,近来在萨哈连乌拉掀起了不少事件。甚至莫名其妙起了高潮…闻人府内部也开始了不少动作。连京师的万司空也有了动静,伯父您怎想?”舒文问。
墨先生不作回答,他说:“闻人府怎么想的,你作为客卿应该很清楚。我好奇的是万司空,他是怎么知道的?过去他和苏眉较为投好,不过人家苏眉更欣赏章游晴罢。”
舒文一哽,他继续问:“欣赏章游晴?万司空很讨厌他哎…”
墨先生笑笑:“万司空讨厌他不尊重自己敬仰的苏眉而已。但是我觉得章游晴没有什么值得讨厌的地方,相反他的确很优秀~”
舒文不解:“可是人人觉得万司空更胜一筹?”
墨先生摇头,他道:“不要因为一个人的苦衷过多而默认了他永远优秀、有能力、有资格。相反只有坚持的人才有资格继续被高高托举。万司空不是永远优秀的,章游晴却是一直坚持的。”
舒文问:“可是,万先生乃您的师弟…怎么会…”
墨先生低头看向一旁较矮的舒文,他道:“司空的确是我的师弟,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他再不满也不应该听不进去劝导…很多年前章游晴劝说过他,不要冲动…可惜小空不听,总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会让冤情化清…事实上血债却是别人背了。”
墨先生道:“十七年前我尚在世,听说了他们的事情。刚好那时圣上召我,我便了解了一些。可是后来听说章游晴被罢免归乡当了贱商…而司空却在那种时候说了引起民众抨击对方的话。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脑袋到底想什么…”
舒文询问:“比如…?”
墨先生叹气,他复述那句话:“什么叫做“如果是因为苏眉的死而受罚…那便是他应得的。”?我不理解。他报恩我理解,可是这种行为真的超乎底线…”
墨先生说道:“后来我去拜访了章游晴,他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不过他就算是残疾了也没有颓弃自己,相反身残力坚。”
舒文好奇:“我过去也跟着父亲拜访过章先生,不过他原来商务就很旺,后来更旺…难道是您…?”
墨先生笑了笑,他道:“理所应当。”
舒文提及:“师叔可想知道,去世之后的事情吗?”
墨先生摇头:“我不想知道。我已经死掉了,未来和过去都不需要知道。”
舒文抬头看着他:“但我觉得您应该知道一些为好。”
墨先生停住脚,叹了口气。“我不想知道…不论好坏,告诉我又有什么意义?奢望一个死人回去救人吗?还是有固执放不下非要我知道?”
舒文说道:“叔母前两年去世了。”
墨先生点头,他继续往前走。
“师弟也才十岁,如今托孤给了贺二爷。叔母则是葬回岭南。”
墨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走。
“墨封近来被告知是两相杀性的孩子,您的“血脉不知纯杂”之身份将被证明真假…!您难道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吗?过去您受的屈辱和污蔑总该有一个被您知道的!”舒文追上去问。
墨先生回答:“我活着的时候就不在乎了,死了就更不在乎这些。”
舒文不理解他为何淡泊自己的名利?只是在墨先生转头问出那句:“两相杀性?”时有些恍然大悟。
“您不是外传束生锁的是冷漠吗?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杀性强烈的孩子?”舒文发出问题。
墨先生笑着点头,反问他:“对啊,为什么呢?”
真难猜。
返回方府的傅十七则是询问:“我听舒文提及,您的姑父他生前是个不闻民间八卦之人。那到底是多大的忍耐力?”
贺魁给马匹刷毛,她回答:“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因此无暇顾及这些无聊内容。”
傅十七继续说:“墨先生的孩子——墨封公子,我听舒文说他是个两相杀性的孩子。而您的姑父生前却是个极端无情的人,那怎么可能…?”
贺魁回答:“所以,你觉得为什么外传一个无情的人能生出一个杀性强烈的小孩子呢?那可以说明,这个孩子的父亲也是个极端杀性强烈的人,甚至比儿子还厉害。”
傅十七:“?”
墨先生杀性强烈?那个为墨家家业做成巨大贡献的墨翰林杀性强烈?墨翰林???
傅十七惊恐:“那先生的父亲岂不是…”
贺魁及时打断:“非也非也。如果以此更迭,那么往上的族人岂不是怪物一般了吗?其实是姑父的父辈那一代开始出现异常,后来轮到姑父时据说束生都没有什么反应,便以为他是个外人。但是如今你一提及,我便觉得是杀性太强,束生控制不住反而失控。”
傅十七坐在一旁好奇地提出疑问:“束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可以克制人的性情、欲望?那广泛运用岂不是…!”
贺魁再次打断傅十七过于跳跃的思维,她道:“束生仅限墨家族人。过去祖宗“翰林之祖”功绩伟大封为大神,结果去世后暴毙的肉身污染了族人。后人们发现:银器与墨家秘术结合可以抑制这些污秽。”
“而“束生”就是“束缚生长”的意思。如果族人中过晚佩戴束生,污秽则是越来越强烈。后续佩戴的束生会越来越多,直到年老才会摘下。”贺魁解释。
傅十七质疑:“如果有人摘了怎么办?摘了不也是可以借此天性犯罪了吗?”
贺魁惊觉,连连点头。“你这么说没错,忽然就发现弊端了…”
傅十七再次质疑:“如果有族人恶意摘束生去作乱,事后是不是可以说——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摘下来了啊!肯定是有人借刀杀人的!”这种话逃避罪责?”
贺魁这么一听也有些懵,开始也觉得不太严谨:“是这样的…吗?”
傅十七越说越烈,他道:“所以啊,我觉得还是不严谨。”
“其实束生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不严谨”。相反已经考虑过很多容易发生的事件,譬如你们举例的内容。”
墨先生出现在他们身后,身旁还有一个舒文。
墨先生解释:“与其说束生是一个饰品一样的束缚物,倒不如说束生是有意识的。它是拒绝佩戴者摘下来的,而且束生会化作其他饰品留在你身上。”
傅十七站起身问:“变成别的饰品?不对,为什么会有意识?我以为它就是个物什。”
墨先生摇头,他道:“墨家本家是传承机关术为主,后来分家我代走到了南方便落地生根开始经商罢了。其实家里还有不少人传承家族机关术,其中本家所求的即是器之奇巧、术之精绝。”
墨先生继续解释:“束生就是本家的族人亲自打造,后来注入秘术才有了意识。束生联通人性最纯真之处,它们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很容易生气的。你还得哄着它求它被摘下来…有些束生随了佩戴者,戴错了就会“咬”你。”
舒文努力挤进三个高个子里头,他问:“如果很多人混乱了怎么办?”
墨先生一边解释一边分享:“其实离束生远一点,随主人性格的束生都会亲自呼唤或者跑回来。我小时候,看见父亲和两个叔叔的束生混在了一起,他们同时跑开等束生去追的模样还怪好笑的…”
舒文继续问:“那有几个款式?”
墨先生回答:“头冠、耳饰、链、项圈、扳指、镯、脚链和脚环。我的束生则是和父亲一样戴在脚上。”
墨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舒颜呢?你的珠帘怎么不戴了?师叔记得你有件很漂亮的珠帘,小小的时候就天天戴了。”
舒文立马制止师叔继续说:“珠…珠帘这不是及冠才戴嘛…那会儿您刚走…呃…”
见他害羞,墨先生摸摸他的头。说道:“罢了,你也年纪小。”
舒文尴尬:“我也不小了…今年都三十二了。”
贺魁叉腰,说道:“上官府的「移魂术」那么厉害?还可以保持容颜?”
舒文摇头:“只是可以选择年纪的模样罢了,我选了我最满意的时候。”
贺魁继续问:“你的白头发就是因为操劳咯?”
舒文马上掰手指,他道:“操劳…?我可没什么操劳的吧。就是当了两年的文书掌部总司的宗司、在文楼做社长、闻人府当客卿、文房先生而已。”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只是在公务而已。不算操劳。”舒文说完。
墨先生无奈摇头:“好一个不知疲惫…”
傅十七则是还在幻想——舒文戴珠帘?
第六章《夕时的眷珠恋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