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闵·凄凄惨惨戚戚》
二舅舅:
母亲已逝,侄子贺封求见。
十一字,道事实。
年岁二十七年十月十日,贺岚之女贺闵琳过世。享年四十五岁。
家中老小都集聚江西墨府,这位夫人的离世不仅是家族的遗憾,也是外人的遗憾。
墨府里里外外布置白色,老人穿戴白色马褂坐在屋里沉默。小孩被套上白披和腰上绑着白绫,而女人则是多了一朵白花别在耳边。
女人们哭着,小孩见母亲难过便跟着哭。直到超度诵经声慢慢覆盖,并在一声声安去中更加悲伤…
一位和尚走到贺天瓷身边。他道:“诵七次,每次结束让她的孩子和丈夫都来上香一次。”
贺天瓷难过:“我知头香是家人上的,但是我姐姐就只有我侄子了。我姐夫十年前意外身亡,现在还不确定怎么死的…”
和尚明了,他双手合十。道:“无碍,长子上香便是家属,此后便是亲朋好友…约莫三天后出殡…”
三天无休止的诵经,而作为贺闵琳的儿子——贺封跪在母亲棺椁前。因为一动不动,很多人以为他伤心过度不会动了。贺天瓷过去扶了一下发现侄子只是看着母亲的棺材发呆…
贺天瓷问:“贺封,怎么了?”
贺封问:“这个盒子好难看,阿娘不喜欢。”
贺天瓷摸了摸侄子的脑袋,他道:“这是你娘嫁给你爹时…她亲自挑的棺材随嫁过去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贺封道:“但是…我不哭,阿娘会不会不开心?其他人都哭了。”
贺天瓷蹲在他身边,斟酌了一会儿。他道:“不会…重要的不是哭…是你在这里。”
第一天夜里,贺天瓷请来一位有名的江湖郎中来为姐姐验死因。对方戴着一顶斗笠,周边白纱掩盖了他的面容。
其死因在郎中仔仔细细验过后告知原因:因秘法削寿而死。
“令媛的身体本身很差?那么此前是谁提出要她去寺庙住几年的?”郎中询问。
贺天瓷回答:“是一位来演出并自称来自江西的墨姓男子,以及他身边的人也亲自为姐姐驱邪。”
贺雨墨道:“我们后来亲自送姐姐和小侄子去寺庙入住。那边的方丈挺好,犹豫很多次但是听说是来求佛希望病魔褪去才慢慢解了固执的心念。”
郎中点头,他疑惑的语气中带着询问:“墨姓男子?夫人的丈夫是墨家长子墨翰林是吧?”
贺雨墨道:“没错。另外,我二哥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姐夫,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和姐姐说…”
贺天瓷道:“如他所说,既然是死别…就没必要了。”
贺雨墨道:“好吧,不过他一直都在外面游历。和我女儿一起,几个人一起出去寻什么真相…”
贺天瓷道:“我对一个死人要找自己死因觉得荒唐。”
贺雨墨道:“但是你们不也说了吗?他身边有位来自山神山的仙人。加上身边的小弟肯定就是墨馗了。”
贺天瓷疑惑:“你也知道?”
贺雨墨道:“墨馗是我送给贺魁的,我当然知道。”
郎中出言打断:“等等,山神山的仙人?他是不是叫鳞糜?”
贺天瓷道:“没错。白衣里青衣外,怎么?你认识?”
郎中回答:“一面之缘。在百年卷宗府时见过,彼时带着一个姑娘调阅贺家卷宗,身边还有闻人府的本代堂主。”
贺天瓷道:“调阅贺家的卷宗…?那应该是家里人没错。不过闻人重瞳又有什么理由?”
郎中回答:“百年前闻人氏族鸠占鹊巢客府时,就用了一昧赤团龙爪花蛊惑末代家主客容泽。最后在将要成亲时,以新娘子上吊结束了客府继续生存的价值。闻人堂主就是想要其中配方,最后继续蚕食其他家族…”
郎中拿出笔墨,他道:“夫人之死必有蹊跷。能与死息息相关的秘术很早就归于上官氏族,因为氏族里子嗣早逝,上官氏已经早早隐世。如今能发生秘术削寿…那…”
郎中记录好夫人的死因,便马上取针为其验证自己的猜想。
“因秘术致死者,脉象都会很杂乱。一般中了削寿的秘术多多少少是在一个月后慢慢衰竭而死。那么验一下颈部是否是因此而入…”
郎中验过,本来看见没有结果时,觉得没有太多确定性。但是看见熟悉的秘术痕迹——后颈断头痕。便断定道:“那这可是欧阳秘术。”
郎中道:“早年听说欧阳家秘术是延寿,一般是用于驱毒、延缓顽疾滋生、疽病消毒等等。但是熟悉的后颈断头痕…多是秘法变成了邪术,大概学闻人氏的那招“移花接木”。”
贺天瓷道:“可是,欧阳他们家最多跟雨墨有来往。而且这些年我三弟也不曾和我姐姐有过见面,所以姐姐不可能遇到陌生氏族的。”
贺雨墨道:“不对…二哥,可能真的是我家的问题…”
贺天瓷怼他:“怎么什么事都有你家的份?你算老几?现在是死人了,不是争第一。”
贺雨墨道:“君懿…我娘子君懿有问题。十年前贺魁刚死她就疯了,被我母亲关在深院里三年…上个月她说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却一直很开心地和我说,她去见姐姐了。因为做梦梦到姐姐不开心就过去了…”
贺雨墨道:“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贺魁的死带动了她想去给贺魁续命还魂?再者…欧阳传给了她秘术…让她帮忙换命延寿…结果君懿傻了就去找了姐姐…”
贺天瓷道:“这…不可能吧…”
贺雨墨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君懿和我一样愧疚着姐夫的死,现在姐姐也死了…”
贺天瓷道:“没有绝对答案时,就不要说这些了…不过,还是很感谢先生帮忙。”
郎中道:“尽我职能帮助而已。不过…欧阳家和雨墨先生地来往为何?”
贺雨墨道:“只是想给次子治病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昀志上半年开始患上顽疾,很多大夫都说治不好。就连卜庄主也说不是一般的病,卜庄主直说,是邪祟染身导致…也不知道怎么染的。”
郎中道:“哦?那在出殡后,请带我去看看吧。”
接下来两日,贺封都早早起来洗漱干净自己换上衣裳自觉到母亲的棺椁前跪着。而夜里舅舅们又在讨论母亲留下的遗嘱。
遗嘱如下书写:
我贺闵琳,四爷贺岚之义女。今夜托孤十岁长子贺封于堂二弟贺天瓷,遗物仅贺封生父墨翰林留下的商铺和老宅。
谨以此书佐证,除非贺封因公事英年早逝,谁都不可挪动两产。长子若因公离世,财产交于贺天瓷管理与所有。
我已重病无法继续照顾封儿,望堂二弟莫要嫌弃这个孩子。他与他的父亲一样,是算数奇才。他的善良人尽皆知,温柔如他父亲一般,是人可观。
今晚写以此书,也是为嘱托与留给最后生路。望吾死后,可以葬于夫家,吾仍是翰林之妻,墨氏儿媳之一。钦。
贺雨墨道:“虽然姐姐指名道姓托孤给你,但是你的身体这么差…”
贺玉珏坐下,并同意自己的三哥。他道:“是啊二哥。虽然不是骂你,但是你的身体总有在某事有所限制。要不然…贺封日常住你家,哪天我们两个轮流来照顾?”
贺天瓷思索着,自己的弟弟又说话了。贺玉珏道:“以前二嫂和莲礼还在还好说,可惜二嫂重病过世了、莲礼嫁了人,剩下书礼在外边公务。你自己也有得忙…哪里顾得上啊?”
贺天瓷道:“呃…不是还有爹娘吗?”
贺玉珏无语:“爹娘都老了,哪行?”
忽然,贺玉珏看见了贺封走到了身边。他抓住贺天瓷的手臂,道:“你们能不能别说这个了。”
贺玉珏立马闭嘴,贺雨墨道:“好…我们不说了。”
贺天瓷拉着贺封回到灵堂前给贺闵琳烧纸。
直到贺闵琳出殡,贺封拉着舅舅的衣摆走。看着装着母亲的棺材被埋在了深坑里,最后埋起来了。
而这个新坟的旁边,则是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和姐姐的坟墓。
贺封与平常不同,他的心智一直都只有七岁大小。他看着父亲和姐姐坟墓就问:“他们在这里睡了多久了?”
贺天瓷蹲下来回答:“你父亲在你出生前三个月过世,也就是八月份。而你的姐姐…四岁的时候就走了。”
贺封问:“多少年了?”
贺天瓷道:“姐姐已经走了二十年了。”
贺封道:“我爹跟我一样大?”
贺天瓷点头。
贺封道:“我知道了。”
“阿娘以后都不能回家陪我睡觉了。”
“……”
“不过为什么要把我娘埋起来?阿娘说,不可以睡地上,不然就会着凉的。”
“……”
“舅舅,我想回家。”
“…走吧。”
晚上,各位朋友在家吃膳。贺封是被三个舅舅围着坐在中间。他们看着贺封吃膳的。直到他自己吃完,自己出去散步。
贺天瓷跟着侄子身后,听到这个心智只有七岁的孩子自言自语——“阿娘说,吃完晚膳要出去散步消食。”
路上贺封说着话,贺天瓷也不说话一直跟着。直到他自己坐在路边歇脚,贺天瓷过去坐下。贺封看见舅舅,问了很多问题,但是贺天瓷都只是隐晦回答了。
在那之后,舅侄两一起回家。但是这晚,他自己脱了鞋子回卧房休息。舅舅们本想和他聊聊以后去哪个舅舅家住,看见他不见了就去找。
贺玉珏道:“去睡觉了吧?这几天这么累…”
贺天瓷道:“不可能,贺封没可能这么早睡的。阿姐说过,他得读会儿书才能睡下。”
听他母亲说,贺封似乎恐惧一个人休息,他需要有很多很多枕头围着睡觉才觉得舒服。
贺天瓷因此直奔主卧。进入卧房,厚而大的棉被盖住了贺封。贺天瓷靠近床铺,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时而停顿,时而连贯。
直到听见他呼唤母亲的哽咽,才知这声音是他的思念。
贺天瓷出声:“贺封?睡了吗?”
他捂住嘴巴,但还是一直哭…
贺天瓷蹲在床边,他道:“想阿娘了是不是…”
“嗯…”
“让舅舅看看你。”
贺封在被褥里起身,被子掀开,他泪流满面。看见舅舅时,便伸手抱住了舅舅的脖子。
贺封抽噎着:“我想阿娘…!我不舍得她…”
贺天瓷抱住侄子安抚,可他早就和贺封一样不舍得自己的姐姐。
那可是自己的姐姐,如今她作为贺封最亲的人离世了,这个孩子以后会怎么样呢?
贺天瓷哽咽地问:“以后…贺封就要和舅舅们一起了。想好去哪个舅舅家里了吗?”
贺封无视了舅舅的话语。依旧抱着舅舅哭诉:“我要阿爹阿娘…呜呜…我想要爹娘抱抱…”
那晚贺天瓷哄睡侄子,便独自一个人走到姐夫的书房外。他打开窗户看着书房里堆满书本和卷轴的书架、墙上挂着的挂画、书桌上枯死的文竹,以及桌上还有自己送给姐夫的文房四宝。
它们都和贺天瓷记忆里的摆放一模一样。不过,在二十八年前,他是因为姐姐出嫁而来到了墨府。
相比较二十八年前那么死气沉沉,在姐姐的管理和修缮下慢慢改善变得十分静美。但如今夫妻都离世…它又死了。
贺天瓷坐在外面沉思。过去十八岁他第一次跟着大哥出镖,那时候身体没有现在那么差,反而和双生子大哥贺天赐一样厉害!
那时,贺天瓷很开心地和自己的哥哥说着:“大哥!等我们回去时,买点好的东西去见姐姐吧?我听爹说他们①两公婆又吵架了…”
【①两公婆:指的是“夫妻两”的意思。这个用词在南方特别是广东也比较广泛使用。】
哥哥贺天赐点头,他性格豪迈开朗,什么都就着自己的弟弟。他说着:“你最懂姐姐了,你来决定买什么!我出钱!”
那时候还是弟弟的贺天瓷不需要顾虑太多。只需要跟着哥哥就行,毕竟哥哥会为其出头。
但是,也是因为那次的提出。贺天赐在返回途中为了护着礼物而死都不松手的贺天瓷中伤歹人的长枪。
贺天赐因此重伤而死,贺天瓷拉着大哥躲到森林里。他又看见自己的三弟弟贺雨墨被匪徒一刀砍下,整条脊椎暴露在外…他们重伤趴在自己身边。
直到父亲贺岚赶过来,贺天瓷与生俱来第一次流下废物一般的眼泪。
大哥死了、三弟重伤、四弟昏迷不醒…唯独老二因为惊吓过度重病不醒。
在那之后,便只剩下老二担任哥哥一职。同时,“三姐弟”也只剩下大姐和二弟。
过去贺闵琳被收养回来时,大家都以为是殷夫人生了三个孩子,加上闵琳的模样的确近似,因而传了一句“三姐弟”。
贺岚也在不久后,给次子贺庭更名“贺天瓷”。他和自己的大哥说双生子出生,因而长相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性格。
哥哥性格爽朗豪迈,弟弟则是安静文雅。因为性格互补,父亲贺岚格外重视两个儿子的培养。可惜长子过世,次子便要独自承受…
贺天瓷想着想着便流了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要关心自己的弟弟们,也因为弟弟们的事情而总是操碎心。此前懂自己和关照自己的哥哥早逝,现在唯一的姐姐也走了。他难过…也疲惫。
“礼物没了可以再买…我当时为什么要抱着不放…?如果我早早抛弃,说不定大哥现在也在身边…和过去一样安慰我,和我说一遍又一遍的——没事,你是我弟弟,你不想做给我就行了!”
但是如今,他代替自己的大哥坐上父亲的位置,接任了本该由大哥接任的公务。他不能继续悠闲度日,要做到和大哥一样,至少大哥怎么想的自己也会想。
贺天瓷也把自己活成了大哥。他也开始为家人操办葬礼了,时间慢慢收割身边人的生命…当年的自己不该这么不懂事…
也因为那件事,贺闵琳和丈夫吵架吵到最后得知弟弟离世…甚至跳了河。
不久后姐夫也和她僵持在冷漠中。直到姐姐成亲两年之后,十九岁的他以兄弟身份过去江西看望姐姐。她憔悴了不少,起因还是因为吵架…
贺天瓷说:“实在不行…和离吧?”
姐姐抱着自己哭泣,贺天瓷只好先安慰姐姐。而姐夫墨翰林则是在岳父调解中慢慢解开心里的心结…尽管还是很大隔阂,但总比过去一言不发的好。
贺天瓷之后的几年都去看望姐姐,主要是怕他们还吵架。后来看着她和姐夫和好后,也很少去了。
直到自己的侄女过世,天瓷看着姐夫惆怅了足足六年,头发白了大半。姐姐也变得需要依赖。但是后面也走出来,选择再生一个孩子,那便是现在的贺封,
次日时,贺封忽然问舅舅:“姐姐怎么来的?”
贺天瓷笑着回答:“是你母亲霸王硬上弓得来的。”
贺雨墨和贺玉珏立马被逗笑,他们两个笑得合不拢嘴。
“我记得我记得!当时快中秋,姐夫回家诉苦说,姐姐把他扯回房里就扒了他…然后逼他…哈哈哈!”
贺玉珏记忆犹新,滔滔不绝那件事。“加上那次回家,他俩脖子上都有红痕…而且姐夫还说整整一个下午陆陆续续整他…哈哈哈!”
贺封问:“爹打不过阿娘?”
贺雨墨道:“这个…姐夫打不过吗?”
贺天瓷道:“虽然姐姐怪力,但是还是不胜姐夫的。因为她一看到姐夫的脸就败给了他一半了…”
贺封道:“爹很好看?”
贺玉珏对贺封道:“没错,你爹生前十分英俊”
贺天瓷道:“是的,你父亲也很高。光是站着就可以摸到门框上面的牌匾了。”
贺封道:“我可以长这么高吗?”
贺雨墨道:“嗯…其实也不是没可能。现在贺封十岁,已经到舅舅肩膀了…”
贺封道:“嗯…爹多高?”
贺天瓷道:“比舅舅们都高。不仅高大,他还会武功呢。”
贺封道:“我也想学!”
贺天瓷道:“那你得让三舅舅教你了。雨墨,我们几兄弟里就你和大哥武功底子最好,怎么样?”
贺雨墨道:“没问题,想学我就教。”
因此,困扰三位舅舅的难题,最终以此得到解决。也在当晚,贺封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里。
三位舅舅陪他在江西住一段时间,毕竟不久后贺封就得去广东生活。并且也因为托孤信中没有说到抚养何时放手,因此贺天瓷是想把侄子一直带在身边,直到他弱冠再放他回江西继承父业。
贺封看着门口,他道:“你们看!有人来找我们玩了!”
贺雨墨与贺天瓷顿感不对,立马起身走过去查看。只见对方朝自己鞠躬行礼才退走了。
贺雨墨道:“应该是那位郎中,姐姐下葬后我就让他跟着昀枝回去了。”
贺天瓷道:“嗯。不过现在也晚了,该去休息了。”
贺封道:“跟我回房!我家的大床很舒服!”
贺天瓷道:“这怎么行?我们不可以睡主卧…”
贺封道:“阿娘说可以,只要是休息就必须在卧房里躺下。快去…!”
他拉着舅舅们回房,并给他们展示自己早早铺好的大床。
贺雨墨道:“上次到这房间还是姐夫生病的时候呢。不得不说,真的很香。”
贺封道:“我在书房找到一本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
贺玉珏看了眼,惊呼:“这是你们家族的记事啊!这个值得看看!”
贺玉珏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爬上床盖着脚。他让侄子靠着自己,翻页就要读。
贺天瓷无奈,也换下衣裳脱鞋上床休息。
贺玉珏反翻开首页,便是一行行工整的字。上面记叙的是墨翰林的父亲——墨业林的记事。
墨业林写着一段关于他的人生。
自他出生起,父亲墨禹林对母亲的情感日渐淡泊。甚至到了最后,还是二叔墨语告知自己的嫂子——大哥有私生子。
墨业林的母亲长孙氏在抚养儿子七岁时得知此事。并在当天亲自跟着二叔前去讨伐自己的丈夫…并在那得知那个女人跟自己的生产竟是同一天。
长孙氏怒斥墨禹林:“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算什么?算我的一厢情愿还是你的满不在乎?我对你的真情自小便人尽皆知…如今却得知我的丈夫竟然如此…如此…”
在那之后,二叔墨语消失了一段时间。再见时,是他被逐出家门的时候。他告诉侄子墨业林:“如果往后有困难,尽管找二叔。”
困难如期而至,墨业林与父亲同舟出行。并在小舟飘到湖中心时停下了。他的母亲就是身边挣扎的麻袋…
但是父亲逼迫——如果你不把她推下去,我把你们母子都杀了。
因此,墨业林被逼杀了自己的母亲。
七岁孩童看麻袋慢慢失去挣扎,他抓着麻袋不敢动手时。母亲颤抖着站起身,抽泣声在她落入水中后消失不见…
墨业林自述:
自那之后,二弟墨忆林的生母上位。又因后母与我的母亲长相相似,我和二弟也没差多少。
不过我的人生也因此被监禁,我得不到自由。就连我的幸福也因为墨忆林不满而被迫遭到裂痕。
我的妻子祝怜师因弟弟谋害而在产下长子翰林三年后被邻里强暴,我也“做奸在床”。因而得知在我们洞房后她就被邻房申屠氏侵害。
翰林的血脉因而得到误解,父亲再次逼我做选择——是留下翰林,还是留下怜师?但归根结底,这些选项最终还是因我的死亡达到高潮。
我跪求怜师与我私奔,但她居然承认了侵害一事属于她的奸情。因而死于猪笼浸水…
往后,我被逼娶欧阳氏续弦,四年间多了一儿一女。但,墨禹林与墨忆林父子日日在我膳食中投毒,直到爱子翰林七岁时…我中毒不治…今剩半月。
若翰林读此书,莫要继续责怪母亲的不贞。她并非真情,而是与父亲一样被逼。女子难以反抗流氓,男子亦是如此。
贺玉珏道:“我靠…”
贺雨墨道:“这…”
贺天瓷道:“下一页。”
下一文,乃是墨翰林所记。
他书写了自己年少到成为人夫和人父的事情。
书写从简到详细——
墨翰林,生于阳岁十五年十月一日。
阳岁三十年,五月初四。
今十五岁,晚些时候清点聘礼。明日便去面见小三岁的贺府名女——贺闵琳。
阳岁三十年,五月初五。
贺闵琳是位很漂亮的女子,和两年前间见时如今更好看。我赠予的银镯也戴在手上,希望她能接受我这个人。
阳岁三十五年,五月初五。
我已弱冠,是个大男人了。今日也是我成亲的日子,可惜我还未入睡。大概是因为要成亲的缘故让我有些难以安静自己的心。
我希望闵琳也会喜欢我。她和我一样说话上有些不太好。她结巴,我则是说话难听。
阳岁三十六年,七月初一。
闵琳和我闹脾气了,说我不关心她。因而把我赶出婚房。我本想和她谈谈可否在七月初七圆房?但她却说我在青楼喝酒也不找个美人?
这是何意?有妻我为何还要外找?
申裴说我榆木脑袋,应该和她解释。但我也解释了,闵琳还是很生气。(此处画了个无奈)
阳岁三十七年,九月十日。
闵琳同我吵架了。此次更为严重,我却也因而重病休养在家。
约莫一月前的八月十四,明日乃是她的生辰。我想赠予礼品与她坐下好好谈话,可因为此前我说话笨拙和直接让她不开心,便和我大吵一架…
我仍记得她打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你不是我的“非你不可”你知道吗?墨翰林!”
我知我不是,但她是我的“非你不可”。没了闵琳我便会死于祖父与二叔之手。最终废掉一身功夫,扫地出门。甚至会再次因为血脉纯杂不清而继续背负骂名…
在那之后我戴着面纱遮掩那张被她三巴掌扇红的脸连续上工七日。后来,我便得知师爷来家里谈论和离一事。可惜那晚我只身前往家里的灵堂坐了一晚上,回来有些晚。她得知后又骂了我…并把礼品摔了。
彼此两两相望中,仅剩她对我的失望,和我对自己不会表达的懊悔。
我只好借口去沐浴为由离开,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好友张廉匆匆找我告知——闵琳呕血不止。
匆匆赶回客堂,只见血迹点点蔓延至大门。外出寻找,再次听见夫人跳河一事…
打捞上岸,急书送于岳父之手。请岳父和舅兄们速开看望。闵琳安顿在药庐后,我却不知不觉走回了家里,也在那之后五天不眠不休。终是以此熬坏身体七窍流血倒在家门。
如今一月过去,闵琳勉强原谅我。生辰礼扔的只是盒子,礼物她收了。并告诉我——她不会因为礼物品质如何而扔弃。
如此,我将放下固执继续生活。但是,重病在身白发也有,也不知如何是好。
阳岁三十八年,十月一日。
三叔墨言林忽然拜访。为我和闵琳的和解做出重大付出。
源是三叔母夜里一场关于我和闵琳争吵的梦而让其纠结和焦虑不安。最终因为三叔拗不过而同意从抚州赶来赣州看望我们。
经过三叔地正确解释和开导,闵琳重新认识了我。而我也和她终于走出相顾无言的冷场。
感谢三叔!(此处哭泣小人。)
阳岁三十九年,九月十八日。
长女墨瑞秋出世,午时便呱呱落地哭泣。为父墨翰林于产房外等候多时。未曾想,如此小的孩儿仅仅翰林一臂弯之大…
她母亲笑着说,她也是从这么小个娃娃模样长大成如家的模样。
“如今,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年岁三年,十月十一日。
瑞秋离世。
年岁十三年,十一月十日。
墨封出世。贺闵琳记。
三岁,父母和离,母亲下落不明。
七岁,父亲病重离世。
十岁,定亲贺氏。
十三岁,定情信物送出。
十五岁,面见闵琳。一眼钟情。
十三岁,仍旧倾心翰林。
二十岁,娶妻。
二十四岁,生子。
二十八岁,丧子。
三十八岁,有子。
三十三岁,产子、丧夫。
四十五岁,将死。
「本以为一厢情愿,哪知是两个说话不利索的人相互爱着。」
笔记最后撕毁,但留下四字——卿卿闵琳。
第十五章《闵·凄凄惨惨戚戚》完
主题《旧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