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郎中

陆时衍猛地抬头,散乱的额发滑落眼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呆滞。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陆时衍:“嫂……嫂嫂,你要请郎中?”

他这伤是之前大哥死后被同窗陷害所致腿部受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后因为腿部残疾被学堂赶了出来。

郎中早就说过需好生静养,耗费银钱不说,未必能痊愈。

原以为嫂嫂早该不耐烦,怎会主动要为他请郎中?

沈知微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点头时鬓边的碎发轻轻晃动。

沈知微:“顺便给你买点笔墨纸砚。”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沈知微:“现在家里银子不多,没有办法让你去学堂,你先在家温书,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去学堂继续念书。”

陆时衍的眼眶瞬间红了,水汽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别过脸,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哽咽。

陆时衍:“嫂嫂莫要骗我,我……我真的可以读书吗?”

他曾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童,满心期盼着科举及第,可这场事故让一切成了泡影。

这些日子,他早已断了读书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累赘。

沈知微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知微:“放心,不骗你。你这般聪慧,断没有荒废学业的道理。好好养伤,等笔墨到了,你安心在家温书。”

陆时衍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攥着裤子的手渐渐松开,心里那片因猜忌而冰封的角落,正被嫂嫂温柔的话语一点点融化。

吃过饭,碗碟上还沾着些许米汤和青菜油星。陆时衍扶着桌沿站起身,右腿微微发僵,走路时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带着轻浅的滞涩。

他沉默地端起摞得整整齐齐的碗碟,慢步挪到院里的石槽边,舀来井水仔细刷洗,水渍顺着指缝往下淌,溅湿了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

沈知微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卧室。

床边有个带着铜锁的木头柜子。,她摸索着打开,从底层翻出个巴掌大的桐木小盒,盒身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触碰的缘故。

掀开盒盖,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张叠得平整的地契,泛黄的麻纸上印着模糊的官印;用布包着的五两白银,沉甸甸压着手心;四十文铜钱串成两串,用红绳系着,碰撞起来叮当作响;还有一支素面银簪,簪头没有多余纹饰,只打磨得光滑锃亮,是原身出嫁时唯一的嫁妆。

这便是这个家全部的家当了。

沈知微指尖抚过地契上的字迹,原身的记忆涌了上来。

这三亩地是陆时衍父母留下的,土壤肥沃,能种两季稻。可陆长风——陆时衍的哥哥死后,他那贪利的堂叔便借着照看的由头,将地霸占了去,原身懦弱,几次想要都被怼了回来。

攥紧地契,沈知微眼底闪过一丝坚定,等从镇上回来,这三亩地她必定要讨回来。

她把盒子仔细收好,将四十文铜钱解下来揣进衣襟内侧的小兜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铜钱的冰凉触感。

出门前,她朝院里喊了声。

沈知微:“时衍,我去镇上了,晚些回来。”

院中的陆时衍抬头应了声。

陆时衍:“好的嫂嫂,路上小心。”

沈知微便转身出了院门。

村子到镇上只有一条官道,路面铺着碎石,两旁是齐腰的野草,风一吹,便沙沙作响,伴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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