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更鼓三声,远处天际绽开第一朵烟花,五彩光影映进窗棂,落在阿念脸上,像给她重新点上了胭脂。

她睫毛颤了颤,嘴角浮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散在爆竹声里:

皓翎忆:“真好看……可惜……等不到春天了……”

指尖在他掌心缓缓垂下,像一瓣被风吹散的落花。

屋外,残雪压断梅枝,“咔嚓”一声轻响。

蓐收抱着她,一动不动,直至更鼓五声,直至烟花散尽,直至窗外飘雪重新覆盖竹梢。

他终于俯身,把脸埋进她散乱的发间,发出一声极低的、被压抑到破碎的呜咽。

皓翎王后,真的走了。

他的王姬,真的走了。

而皇城仍沉浸在“火焚”的谎言里,无人知晓,她于雪夜、于那人怀中,悄然逝去。

泪珠成串坠落,阿念只觉心脏被万刃翻搅,鲜血与泪水在唇齿间交织成腥甜的铁锈味,她低低呜咽,犹如离群的幼兽。

这场梦,真实得令人窒息,每一寸呼吸都裹挟着锋利的冰碴,每一次心跳都似被铁箍紧勒。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万根细针顺着血脉游走,扎穿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希望。她想逃,却无处可逃;她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终于,一切要结束了。

阿念本来以为自己会醒,可梦境却并未结束。

画面一转,她又飘回紫金顶大殿。

殿门洞开,风雪灌入,吹得帷幕猎猎。

玱玹高坐御阶,玄袍上的金龙被灯火映得张牙舞爪;

阶下,蓐收披甲而立,月白披风却染满酒渍,肩头落满未拂的雪。

蓐收:“臣,请辞北境统帅之职。”

蓐收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像冰刃击玉。

玱玹垂目,指腹摩挲扶手,良久才轻笑一声,眼中寒意彻骨。

玱玹:“师兄这是要为她守墓?可王后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你守的是什么?”

蓐收抬眼,眸中血丝密布,却亮得骇人。

蓐收:“守的是臣欠她的最后一个承诺。”

他忽然抬手,将腰间兵符重重掷于玉阶,“铛”一声脆响,惊得殿内宫人齐颤。

蓐收:“此外,臣拒婚西陵氏。”

蓐收:“臣此生,不娶。”

灯火剧烈摇晃,玱玹的半张脸沉入阴影,唇线抿得薄而锋利。

他起身,缓步下阶,赤足踏在兵符上,声音低而冷。

玱玹:“师兄可知,违逆朕,是什么下场?”

蓐收却笑,笑意比殿外风雪更凉。

蓐收:“臣只知,若再退让一步,臣将永无面目见她。”

风卷帷幕,灯火尽灭。

黑暗里,阿念看见蓐收转身,背影孤峭如崖;

看见玱玹抬手,似欲挽留,却终究握拳,指节泛青;

看见自己透明的指尖穿过两人之间,像穿过一场永不会醒的旧梦。

殿外,雪落无声,掩埋了所有嚎啕与叹息,也掩埋了那个曾肆意如风的皓翎王姬。

自阿念阖眼的那一夜起,时间便像被谁掐断了咽喉,再也发不出声响。

蓐收抱着她,在雪落无声的暖阁里坐到天亮,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他忽然起身,将早已冰凉的指尖拢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吻她额心。

蓐收:“等我。”

他声音嘶哑,却轻得像怕惊扰她的梦。

蓐收:“等我带你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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