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司命司缘篇：缘分
天机阁的晨钟悠然敲过三响，少司缘抱着一捧新采的桃花，蹦蹦跳跳地穿过云雾缭绕的回廊。粉白的花瓣沾着晶莹的晨露，在她浅粉的裙裾上留下淡淡的水痕，每一步都踏碎一地芬芳。
“大司命大司命！快看我从蟠桃园折的花！”
她兴冲冲地闯进观星台，却见大司命正与月下老人对弈。两位上仙执子沉吟，白玉棋盘上星罗棋布，被她这一嗓子惊得同时抬头。
月老捋须笑道：“小司缘还是这般活泼，这天机阁有了你，倒是添了不少生气。”
大司命无奈摇头，目光却落在她怀中的桃花上：“又去折王母的花，当心被逮到送去轮回。”
少司缘笑嘻嘻地将桃花插进案前的白玉瓶，粉嫩的花瓣与剔透的瓶身相映成趣。她凑到棋局前观战，发间的桃花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月老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来讨杯茶喝。”月老落下一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司命一眼，“顺便看看某个千年冰山化了没有。”
大司命执子的手微微一顿，少司缘立即察觉，抢过他指间的白玉棋子：“这步该下在这里！”
棋子落定，原本胶着的棋局顿时明朗。月老抚掌大笑：“妙啊！小司缘这一手，倒是破了这僵持三日的棋局。”
大司命看着棋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少司缘得意地扬起下巴，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摇曳：“谁让你总说我只会添乱。”
月老识趣地起身告辞，临走前悄悄对少司缘眨了眨眼，袖中滑落一根红线，悄无声息地系在了两人的桌脚。
待他离去，少司缘立即凑到大司命身边，清新的桃花香扑面而来：“今日命盘上可有什么有趣的缘分？”
大司命指尖轻点，命盘上星子流转，显现出凡间景象——一对少年男女正在桃花树下相遇，花瓣如雨落在他们肩头，画面美好得如同画卷。
“真好看。”少司缘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的红线一定很牢固吧？”
“尚可。”大司命淡淡道，“若能经得起三年后的劫难，方能长久。”
少司缘立即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袖：“什么劫难？能不能……”
“不能。”大司命打断她，声音却比往常柔和，“命数如此，强改必遭天谴。”
她嘟起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大司命看她这般模样，终是缓和了语气：“不过……若他们心志坚定，未必不能渡过此劫。”
少司缘这才展颜，顺手从瓶中抽出一枝桃花，别在他墨色的衣襟上：“这样好看多了，整天穿得黑沉沉的，多闷啊。”
大司命想要取下，却在看到她期待的目光时停住了动作，任由那抹粉艳在胸前绽放。
午后阳光透过琉璃窗，在观星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少司缘抱着一堆凡间的话本子，挤到大司命批阅命簿的案几旁，将书卷堆得小山般高。
“你看这段。”她指着话本上的一行字，声音软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凡人的情话真是动人。”
大司命头也不抬，朱笔在命簿上勾画：“星月相隔何止万里，何来相皎洁之说。”
“你真无趣。”少司缘撇嘴，又翻了一页，“那这句呢？'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比翼鸟仅有一目一翼，须得雌雄并翼才能飞行，何其可悲。”
少司缘气鼓鼓地合上书，腮帮子鼓得像只偷食的松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大司命终于抬头，见她这般模样，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实话实说而已。”
她正要反驳，忽然灵机一动，从袖中取出在凡间买的蜜饯，趁他低头批阅时塞进他嘴里。
大司命猝不及防，甜味在口中化开。他蹙眉想要吐出，却在看到她狡黠的笑容时改变了主意。
“甜吗？”她歪头问，眼睛弯成月牙。
“……尚可。”
少司缘得寸进尺地又喂了他一块，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唇瓣。两人都微微一怔，观星台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命盘星子运转的细微声响。
“这是西域进贡的玫瑰蜜饯。”她轻声说，耳根微微泛红，“我特意向月老讨的。”
大司命注视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道：“今日的命簿已经批完了。”
少司缘眼睛一亮，立刻忘了方才的尴尬：“那我们可以去凡间玩了？”
“一个时辰。”
她欢呼一声，拉着他就要走，却被他轻轻按住：“换身衣裳。”
片刻后，两人化作寻常书生与少女的模样，出现在长安城最热闹的街市上。少司缘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在糖画摊前驻足，看着老伯手腕翻转间绘出栩栩如生的凤凰；一会儿又拉着大司命看皮影戏，幕布上演绎着才子佳人的故事。
“你看那个！”她指着卖姻缘锁的小摊，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们也去挂一个好不好？”
大司命本想拒绝，却被她硬拉过去。少司缘挑了一把精致的铜锁，认真刻上两人的名字，笔画稚拙却格外用心。
“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她将锁挂在姻缘桥上，钥匙抛入河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大司命看着那把锁，轻轻摇头：“幼稚。”
“我乐意。”少司缘挽住他的手臂，笑得明媚，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夕阳西下时，他们登上城楼看日落。长安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炊烟袅袅，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真美啊。”少司缘轻叹，靠在城垛上，“难怪凡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大司命沉默片刻，忽然道：“鸳鸯其实并非终生不换伴侣。”
少司缘气结，跺脚道：“你就不能不说破吗？”
见她真要生气，大司命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但我们可以是。”
晚风拂过，城楼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司缘怔怔地看着他，脸颊渐渐染上红霞，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三分。
大司命也意识到了话语中的暧昧，连忙改口：“莫要多想，只是在应和你放的那把锁而已。”
少司缘幽怨的看着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失望？
回到天机阁时，已是星斗满天。少司缘玩得累了，靠在观星台的软垫上打盹，怀中还抱着在凡间买的泥人。大司命将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继续批阅今日积压的命簿。
命盘上星子闪烁，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少司缘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过来，枕在他的膝上，呼吸均匀绵长。
大司命执笔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有推开她。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目光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夜深了，命盘上的星子渐渐黯淡。大司命放下笔，看着膝上安睡的少女。她的睫毛长长地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还带着笑意，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
“真是个小麻烦……”他低声自语，指尖却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最珍贵的星辰。
少司缘在梦中咕哝了一句，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安心的依靠。大司命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抓着。
天边的启明星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平凡的朝夕，便是最珍贵的时光。命盘依旧在缓缓运转，昭示着无数命运的轨迹，而在此刻，他们只是彼此最温暖的依靠。
或许命运早已注定，在这漫长的仙途之中，他们终将成为彼此最特别的牵挂。朝朝暮暮，岁岁年年，都将如此相伴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