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
梧桐巷的雪落了又融，转眼谢璟迎来了中考。
距离考试只剩三个月时，谢华把书房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改成了谢璟的专属备考室。新换的护眼台灯泛着柔和的暖光，书桌上整齐码着历年真题和复习资料，窗台上摆着谢安煜偷偷放的小盆栽，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哥，这是我特意选的‘幸运草’，老师说它能带来好运气。”十二岁的谢安煜踮着脚，把盆栽往窗边挪了挪，确保阳光能刚好洒在叶片上。他比几年前长高了不少，眉眼间褪去了幼时的怯懦，多了几分灵动，只是看向谢璟时，眼神依旧带着依赖的软。
谢璟正在整理数学错题本，闻言抬头笑了笑：“谢谢阿煜。”他已经十五岁，身形挺拔，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愈发清俊。这些年，他始终是年级里的佼佼者，中考目标直指市重点高中的实验班，那是全市最好的理科摇篮，也是母亲生前曾执教过的学校。
备考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紧凑却有序。谢璟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在小区花园里跑完三公里，回来吃过早餐就钻进备考室，直到深夜才休息。谢安煜变得格外“懂事”，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谢璟，只是会在他课间休息时，悄悄递上一杯温牛奶，或者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放在盘子里。
有一次，谢璟为了一道复杂的物理压轴题熬到了凌晨一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谢安煜穿着睡衣，抱着那个陪伴了他们多年的小熊布偶，小声说：“哥，我睡不着，你要不要歇会儿？”
谢璟回头，看见少年眼底带着惺忪的睡意，却还是强撑着站在门口。他放下笔，招手让谢安煜进来：“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上学。”
“我怕你一个人太孤单。”谢安煜走到书桌前，把小熊布偶放在谢璟手边，“妈妈说，小熊能让人安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把明天的作业提前写完了，哥，我陪你一会儿，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书。”
谢璟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揉了揉谢安煜的头发，声音放轻：“不用，你快去睡。我写完这道题就休息。”
谢安煜没听话，只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书桌角落，拿出自己的课外书，借着台灯的余光安静翻看。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温馨又安宁。谢璟看着身旁认真看书的弟弟，突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定理，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难了。
变故发生在中考前一个月。
那天谢璟正在学校参加模考，突然接到了谢华的电话，说谢安煜在体育课上摔了一跤，脚踝扭伤，已经送到了医院。谢璟的心猛地一沉，提前交了卷，抓起书包就往医院跑。
赶到医院时，谢安煜正坐在病床上，右腿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谢璟进来，他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小声说：“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分心的。”
谢璟快步走到床边，蹲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疼得厉害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只是软组织挫伤，休息几周就好了。”谢华站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孩子，为了捡你送给我的航模零件，不小心从单杠上摔下来了。”
谢璟愣了愣，看向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航模零件——那是他之前拼航模时不小心弄丢的尾翼零件，没想到谢安煜一直记在心里。
“哥，我本来想捡回来给你补上的，”谢安煜吸了吸鼻子，“你的航模马上就要参加科技节展览了，不能少零件。”
谢璟的喉咙突然有些发紧。那架航模是他初中三年的心血，原本打算在中考结束后的科技节上展出，没想到谢安煜一直记挂着。他握住谢安煜的手，轻声说：“傻孩子，零件丢了可以再买，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的航模有遗憾。”谢安煜抬起头，眼底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就像你不想让中考有遗憾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谢璟的备考计划里多了一项“照顾弟弟”。每天放学回家，他会先给谢安煜换药、按摩脚踝，然后再钻进备考室学习。谢安煜则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画画，偶尔会给谢璟讲学校里的趣事，帮他缓解备考压力。
有一次，谢璟因为模考成绩略有下滑而心情烦躁，对着习题本皱紧了眉头。谢安煜看在眼里，悄悄拿出蜡笔，在纸上画了一架带着荧光翅膀的航模，航模下面坐着两个小人，旁边写着“哥哥加油”。他把画递到谢璟面前，小声说：“哥，你看，你的航模带着我们飞起来了，马上就要到月亮上了。”
谢璟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画，烦躁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他把画贴在书桌前的墙上，每次抬头就能看到，心里便充满了力量。
中考前一周，谢安煜的脚踝已经好了不少，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他坚持要送谢璟去考场，谢华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考试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谢安煜就起床了，帮谢璟整理好考试用品，还在他的书包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哥，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补充能量，考个好成绩。”
谢璟看着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暖暖的：“阿煜，等我考完试，就带你去操场看航模试飞，说到做到。”
“嗯！”谢安煜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等你凯旋！”
考场外，谢华拍了拍谢璟的肩膀：“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爸爸和弟弟在外面等你。”
谢璟看向站在一旁的谢安煜，少年拄着拐杖，努力挺直身子，朝着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那一刻，谢璟突然觉得，所谓的压力和紧张，都在这份沉甸甸的亲情面前烟消云散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考场。
考试的三天里，谢安煜每天都和谢华一起在考场外等候。不管天气如何，他都拄着拐杖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只为让谢璟走出考场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谢璟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谢安煜。少年踮着脚，朝着他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哥！你考完啦！”谢安煜快步迎上来，差点摔倒，谢璟连忙扶住他。
“慢点。”谢璟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水，“等急了吧？”
“没有！我知道哥哥一定能考好！”谢安煜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操场试飞航模好不好？”
谢华笑着说：“别急，先回家吃顿饭，休息一下，下午再去。”
回家的路上，谢安煜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一会儿问谢璟考得怎么样，一会儿说航模试飞要注意什么，像只快乐的小鸟。谢璟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