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慎儿（6）

这一声刻意改口的“姐夫”与“皇上”，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了窦漪房心上最痛的地方。

窦漪房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如此便好。退下吧。”

慎儿再次行礼，姿态优雅地转身离去。在她踏出椒房殿门槛的那一刻，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冰凉的得意。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窦漪房，已不再是姐妹，而是这深宫之中，争夺帝王恩宠、至高权位的对手。

而刘恒，沉浸在新得的温柔乡里，并未察觉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汹涌。他只觉得，拥有了慎儿，弥补了他心中某种隐秘的渴望与缺憾。他享受着慎儿全然的依赖与崇拜，这与他从独立坚韧的窦漪房那里感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开始更多地在慎夫人宫中流连，赏赐愈发丰厚，甚至允许她在御书房磨墨侍寝。慎儿也极懂得如何巩固圣宠，时而言语天真，逗得刘恒开怀；时而蹙眉轻愁，引得他怜爱不已。她绝口不提前尘往事，也从不主动说窦漪房半句不是，反而时常在刘恒面前感念“姐姐”的恩情，只是那话语听起来，总让刘恒觉得窦漪房对慎儿过于严苛和疏离。

此消彼长。椒房殿的门庭，肉眼可见地冷落了下去。连宫中最势利的小太监都看得出，风，已经彻底转向了。

一日，窦漪房独自在御花园散步，远远看见刘恒正与慎儿在凉亭中说笑，慎儿不知说了什么，刘恒朗声大笑，亲手为她簪上一朵新开的牡丹。那其乐融融的场景，刺痛了她的眼。

她默默转身，没有上前。

跟在身后的老嬷嬷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您就这么看着吗？那慎夫人她……”

窦漪房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紫藤，花瓣纷扬落下。她轻轻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声音低沉而清晰：

“急什么？花开得越盛，离凋零也就不远了。这宫里，从来就不缺新人笑，又何曾见过几个旧人，能真的笑到最后？”

窦漪房身边的掌事宫女雪鸳，是窦家旧仆之女，自小跟随窦漪房，情分非同一般。她沉稳干练，是窦漪房在宫中最信赖的臂膀，知晓椒房殿诸多事务，甚至包括一些不便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怕从内部被侵蚀。

慎儿深谙此道。她如今虽圣眷正浓，但深知窦漪房在后宫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绝非易与之辈。要想真正动摇其根基，必须在她最核心的地方楔入钉子。而雪鸳，便是她精心选中的目标。

她观察雪鸳许久。这个宫女对窦漪房确实忠心，但并非毫无弱点。雪鸳家中有一幼弟，是父母的老来子，备受宠爱，却是个不省心的，近来因在京中与权贵子弟争斗，失手将人打成了重伤，苦主家颇有势力，扬言要其偿命。雪鸳父母急得团团转，家中变卖了大部分田产打点，仍是杯水车薪。此事雪鸳瞒得极紧，连窦漪房都尚未知晓，她只私下里焦急，暗中托人设法，却屡屡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