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色渐浓,苏家驻地的屋中只剩窗纸透进的微弱光线,很快便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苏家家主苏烬灰背着门静坐,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逆光而入。
“你来了。”苏烬灰语气倦怠,无需回头便知来人是谁。
窗纸最后一点光亮落在来人脸上,正是苏昌河。他勾起嘴角,笑意玩味:“老爷子知道我会来?”
“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苏烬灰缓缓开口。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这么不是个东西了吗?”苏昌河半真半假地调侃,指尖匕首飞速旋转,寒光闪烁。
“你总不愿展露真实模样,是怕被人看穿?”苏烬灰不答反问,“以前被我压着不敢冒头,如今我锐气已失,你觉得机会到了?看来你的伤,果然是装的。”
“老爷子这么会算计人心,不如猜猜我来做什么?”苏昌河步步紧逼,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想要苏家家主之位?”苏烬灰冷笑,“你和苏暮雨都是无名者,没资格继承。”
“被小瞧了啊。”苏昌河站直身子,沉稳迈步走向苏烬灰,疲懒之气尽数褪去,只剩冰冷坚定的眼眸与绝强杀气,“区区苏家家主,我看不上。我要做暗河几百年来没人敢做的事——改变暗河!”
苏烬灰手掌按在桌面,霜寒之气瞬间蔓延,门窗迅速被冰霜封冻:“你的寸指剑虽强,但我苏烬灰即便剑断,也绝非易与之辈!”
“无爪之虎,无睛之龙,何足惧哉!”苏昌河匕首直刺,屋内瞬间爆发出激烈打斗声。
院外,雨已停。苏穆秋抱剑沉思,听到屋内动静面色骤变,刚冲到里屋前,便被一柄剑架住脖颈——是苏昌离。“你受了内伤,不是我们对手。”苏昌离语气平静。
“苏昌离,你……”苏穆秋神色冷肃。
“秋叔,暗河的天要变了。”苏昌离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霜雪从门窗缝隙中喷涌而出。
屋内,苏昌河双掌重重击在苏烬灰胸口,苏烬灰捂着胸口倒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当年若不是苏家,你们早就死了!”
“鬼哭渊是暮雨背着我爬出来的,大家长的剑是他自己接的。”苏昌河收掌,语气淡漠,“我们被迫进入暗河,却要自己踏入彼岸。而你,是旧时代的遗物。好好活着,或许日后听到暗河的名字,会有惊喜。”
院落中,苏昌离的剑仍架在苏穆秋颈间,苏栾丹、苏红息、苏紫衣等人肃立等候。脚步声传来,苏昌河绕过拱门现身,依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
“秋叔是不是盼着走出来的是老爷子?”苏昌河笑意浅浅。
“你执行天字级任务从无败绩,等这一刻想必很久了。”苏穆秋轻叹。
苏昌河从怀中取出一枚蓝宝石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在场苏家弟子纷纷拿出同款戒指戴上,动作整齐划一。“我花了六年,集结了‘彼岸’。”他抚摸着戒指上的宝石,目光灼灼,“跨过暗河,便是彼岸,那里应有光明,而非永夜。”
“世人能沐浴阳光,为何我们只能居于黑暗?”苏昌河看向苏穆秋,“你幼年被迫学杀人时,难道没想过改变?”
苏穆秋苦笑:“我双手沾满鲜血,早已没资格谈改变。”
“你有觉悟,却失了勇气。”苏昌河转身,“我们还年轻,胸中仍有少年之心,当不惧、不悔、不服。老爷子没死,你带他离开吧。”
苏穆秋瞳孔微震,看着苏昌河的背影,终是默然颔首。
苏家大厅,苏昌河坐在家主之位上,苏昌离上前禀报:“苏家其余弟子已被控制。”
“为什么不杀了苏烬灰?”苏栾丹疑惑。
苏昌河似笑非笑,未作正面回答。“接下来去慕家夺眠龙剑?”苏栾丹追问,“谢家已围堵慕家,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苏暮雨在哪?”苏昌河突然发问。
“琴雪和雨哥回了蛛巢。”苏昌离答道。
“我们去蛛巢。”苏昌河起身便走。
“你疯了?”苏栾丹皱眉阻拦,“彼岸筹备多年,岂能因私情护着苏琴雪和苏暮雨!眠龙剑才是关键!”
苏昌河眼神骤然阴寒,苏栾丹下意识后退半步,握紧长剑。“你说什么?”苏昌河语气冰冷,随手一挥便打飞他的剑,伸手钳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慕词陵带回去的剑有问题!”苏昌河厉声喝道,“谢霸是傻子才会去硬拼,你若也蠢,便去陪葬!”他手劲越发收紧,“还有,苏琴雪和苏暮雨的命,我保了。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他们不行——除非我先死!”

苏昌河猛然松手,苏栾丹瘫软在地,剧烈呛咳。此时远处炸起一朵烟花,苏昌河抬头瞥了一眼,纵身离去:“你们在蛛巢门口等我!”
夜色中,他的身影如箭般疾驰,彼岸的微光,正从暗河的长夜中,缓缓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