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胎海边的心声吐露

林野的胸口还在起伏，呼吸很轻。芙宁娜的耳朵贴着他左胸，能听见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不快也不乱，像某种固定的节奏，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

她没动。

手也没拿开。

刚才那句话之后，谁都没再说话。风还在吹，但不像之前那么急了。碎冰在脚边堆着，裂痕从他们坐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胎海边缘，水面低低地晃，没有翻涌，也没有异动。

林野的手一直握着她的。

掌心有汗，也有干掉的血迹，黏在一起，但他没松开。他的右臂抬了一点，像是想挡风，可最后还是停在半空，没碰她。

芙宁娜慢慢抬起头。

动作很慢，像是怕打破什么。她的眼睛有点红，不是哭过，是累的。她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视线落在他衣摆上。

那里有一道暗银色的纹路，弯弯曲曲的，像星轨。

她的手指动了，轻轻绕上去，沿着纹路一圈一圈地走。指尖碰到布料的粗糙感，有点扎人，但她没缩手。

“那天晚上……”她开口，声音哑，“我刚戴上神冠，站在胎海边。”

林野没打断。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走了，歌剧院空了。我就一个人站在这儿，看着水。”

她顿了一下，手指停在纹路尽头。

“我说，能不能让我像普通人一样哭一次。”

林野转头看她。

她没看他，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不是求力量，也不是求信仰。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不完美了，会不会有人还愿意听我说话。”

她扯了下嘴角，想笑。

可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林野握住她的手。

不是轻轻碰，是用力攥住。

“现在可以哭了。”他说。

她摇头。

“我不想哭。”她说，“我想先笑。”

她又试了一次。

嘴角往上拉，眼睛也想配合地弯一点。可肌肉僵着，做不出来。她自己都知道，这根本不像笑。

然后她就不动了。

脸上的表情垮下去，眼神也暗了。

一滴眼泪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温的。

她没擦，也没躲。就让它流，顺着脸颊滑下去，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中间。

林野没说话。

他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很轻微。然后她把头靠过来，不是胸口，是肩头。额头抵着他肩膀的骨头，发丝蹭着他脖子。

“五百年了。”她说，“我一直以为，神明不能软弱。”

“不能累，不能烦，更不能哭。”

“他们要完美，要永远站着。”

“可我现在……”

她吸了口气。

“我现在不想站了。”

林野抬起左手，搭在她背上。不是抱，只是放着，给她一点重量的支撑。

“那就别站。”他说，“你靠我就行。”

她没回话。

但她没动。

眼泪接着往下掉，一滴一滴，打湿他衣服的一角。她的呼吸变得不太稳，有时停一下，有时突然重起来。她没压抑，也没掩饰，就这样让情绪流出来。

林野感受得到。

不只是眼泪，还有她整个身体的放松。之前的紧绷消失了，肩膀塌下来，手臂也不再僵直。她终于不再试图控制每一寸表情、每一个动作。

她只是靠着。

像个普通女孩那样。

风又吹过来，带着胎海的湿气。远处水面轻轻晃动，像是回应这一刻的安静。

林野低头看她。

她的睫毛上有水光，额头贴着他肩膀，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你说你要带我走。”她忽然说。

“嗯。”

“等我不再是神明的时候，还能跟你走吗？”

“能。”他说，“随时都能。”

她嗯了一声。

很小的声音。

然后她把脸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那我……”她顿了顿，“我想先学着笑。”

“不是表演的那种。”

“是真的，因为开心才笑。”

林野点头。

“你会的。”他说，“你不已经在试了吗？”

她没说话。

但她手指动了动，勾住他衣角。

两人就这么坐着。

天没亮，也没黑。时间像是停了。周围没有敌人，也没有动静。胎海边缘的裂痕还在，风沙也没完全散，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这一瞬间。

她哭了。

不是偷偷地，不是关灯后，不是一个人的时候。

她在他面前哭了。

而且没道歉。

林野的手一直没松开。

他的锚点左眼微微发烫，金光在瞳孔深处一闪，又灭。这不是战斗的征兆，是体内力量随着情绪自然流动的结果。他没去压制，也没去引导，就让它存在。

他只知道一件事——

她需要这个。

需要一个能让她卸下所有伪装的地方。

而他愿意成为这个地方。

过了很久，芙宁娜才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神清楚了。她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林野等她开口。

她没说。

而是伸手，碰了碰他左胸口的衣服。

“心跳还在。”她说。

“一直在。”他答。

她点点头，把手收回来，可没完全拿开。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腕上，感受脉搏。

“我以前觉得……”她低声说，“神明不该依赖谁。”

“可我现在……”

她没说完。

但她没再强调“神明”两个字。

她只说“我”。

林野看着她。

“你现在可以依赖我。”他说，“我不怕你靠太近。”

她嘴角又动了。

这次没刻意去拉，是自然地往上弯了一点。

很小。

但这次，是真的笑了。

哪怕只是一瞬。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重新靠回去。

林野没动。

他任她靠着，右手依旧握着她的手，左手搭在她背上。他的背靠着残破的冰盾，碎冰硌着脊椎，但他没调整姿势。

他就在那儿。

不动。

不催。

等她准备好。

等她真正愿意站起来。

胎海的水面缓缓起伏，像睡着的巨兽。风渐渐小了，沙尘落地。远处高地一片死寂，没有脚步，没有黑旗，也没有符文转动的声音。

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像是风暴前的最后几秒。

芙宁娜的呼吸贴着他肩膀。

林野的左手无意识收紧了一点。

他的锚点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

她的手指，还搭在他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