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念经的代价

珠子在掌心跳了一下。

我低头看它，温热的脉动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有人隔着皮肉轻轻叩门。我知道，那道反向追踪的信号已经送出去了。蛊盘被逆流扫中的那一刻，就是我们从猎物翻身做猎人的起点。

可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谢无咎躺在床榻上，脸色比冰墙还白。他的呼吸很浅，胸口几乎不动，只有右手偶尔抽一下，像是在梦里还在握剑。我走过去坐下，离他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他睫毛颤动的频率。

他眉头皱着。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请教不动心”。

那时候他还想逃开我，现在呢？他连睁开眼都做不到。

我掏出那本《清静经》复印本，纸角已经被狐火燎得卷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大道无情，天道无亲”。我盯着这句看了三秒，然后清了清嗓子。

“大道有情。”我念。

“天道恋爱，速来认领。”

我把整本经文倒着读，一句接一句，声音放得很软，像哄小孩睡觉。什么“斩断七情”全改成“养足六欲”，“心如止水”变成“心跳超标”，连“坐忘入定”都被我翻成“抱紧热源别撒手”。

念到一半，我自己都想笑。

但床上的人，眉头松了一点。

我继续念，越念越顺口，甚至开始即兴发挥。“汝若动心，不必羞愧；若遇良人，当场拿下。”我顿了顿，“此乃天道钦定，违者罚款。”

话音落，屋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我感觉到一股极轻的剑气拂过脚背——不是攻击，是回应。

我知道他在听，哪怕在梦里也没关掉耳朵。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刚才那一场对抗耗得太狠，身体早就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声音也低下去，最后干脆靠在椅背上，把经书盖脸上，尾巴垂到了床沿。

迷糊中，我忽然觉着手腕一暖。

低头一看，谢无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正死死攥着我的尾尖。

我没动。

下一秒，他的手指动了。

缓慢地、一下一下，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往下捋。动作很轻，却极其认真，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整个人僵住。

天狐的尾巴是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平时碰一下都能炸毛，更别说现在这种……梦里自动开启顺毛模式的操作。

“你……”我咬牙，“你这是犯规！”

他没理我，继续摸。

而且越摸越熟练，从尾尖一路往上，直到整条尾巴都被他抓在手里，指腹还在根部轻轻打圈。

我猛地抽回来，整个人弹起来，瞪着他：“你一个修无情道的，梦里都会撩狐狸？”

他睡得沉，脸都没变一下。

可那只手还悬在半空，仿佛舍不得放开。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微光。

我转头看去，只见冰层表面缓缓浮现出一串梅花状爪印，从床边一路延伸到门口，每一步都泛着淡淡的橙色光晕，像是用晚霞踩出来的。

我走过去蹲下，伸手碰了碰。

冰面坚硬，光却不散，反而随着我的触碰亮了一下。

“……这么实诚？”我小声嘀咕，“连梦里的反应都敢留下来当证据？”

回头看他，他还躺着，呼吸平稳，右手慢慢收回胸前，五指微微蜷着，像还在感受刚才的触感。

我站起身，拿了条薄毯给他盖上，顺手整理了下他乱掉的衣领。手指碰到他脖子时，发现温度比之前高了些，但不是发烧，更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算你赢一次。”我说完，回到椅子上坐下，把尾巴卷到膝盖上护着。

太累了，眼睛闭上就没再睁开。

屋外天色渐亮。

第一缕晨光刚爬上窗棂，就有早课弟子路过静室。他们本来只是路过，结果一人瞥见窗缝里透出的光，停下脚步。

“你看里面。”那人压低声音。

几个人凑近。

“冰上……有脚印？”

“发光的！还是狐狸形状！”

“不可能吧，剑尊屋里怎么会有这个？”

“你傻啊，昨晚那股青气冲上天，整个山头都醒了！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真成了？”

“快叫人来看！”

消息像雪崩一样滚下山。

合欢宗女修第一个冲到窗边，掏出小本本记录：“第31次情感进展：梦中自主撸毛，触发环境投影，建议开发‘剑尊同款顺毛手法’周边课程。”

魔尊在山门外挥剑吟诗：“寒夜冰封情不灭，一爪踏破清规戒——好！妙！该我嗑的CP不能塌！”

猫会计蹲在屋顶，爪子飞快敲算盘：【事件编号：Y31-01】【影响范围：主峰八成弟子】【舆情热度：★★★★☆】【建议申请‘剑尊梦境文化遗产’保护】。

而静室内。

我睡得昏沉，尾巴还在微微抖，像是梦里又被谁摸了一下。

谢无咎仍闭着眼，右手搭在身侧，指尖微微弯曲。

两人都没醒。

但地上那行爪印，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一明一暗，如同心跳同步。

窗外，又一双眼睛贴上了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