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妖灵会馆的晨雾还没被朝阳蒸散，木质回廊的栏杆上凝着细碎的露珠，沾得路过的风都带着点湿凉。哪吒踩着晨光拐过转角，身后的混天绫曳出一抹红绸残影，尾端偶尔扫过廊柱，带起细碎的灵力涟漪——这法宝跟着他多年，早有了几分灵性，连步伐都透着少年人的轻快。
路过中央庭院时，他脚步一顿。敖玥正站在药圃边，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对着侍从叮嘱：“东边那排凝神草记得定时喷灵泉水，昨晚会馆灵压波动，别让嫩芽枯了。”她袖口的水纹刺绣在晨光里流转，手机壳是定制的深海蓝，背面还嵌着枚小型聚灵阵，既防摔又能稳定灵力信号。
哪吒屈指叩了叩廊柱，清脆的声响打破晨间静谧。“玥儿，”他声音放轻了几分，带着只有对她才会有的柔和，“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抬手召来一缕锁御系灵力，指尖萦绕的淡金光晕在手机屏幕反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鲜明，“下月是月星灵的生辰，这丫头跟着我修行也有段时日了。我想给她打造件专属法器。”
敖玥闻言转过身，随手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眼中漾开温柔笑意：“这么上心？”她走近几步，很自然地替他理了理被混天绫勾到的衣领，“那孩子确实招人疼。上次你夸她剑招稳，她偷偷开心了好几天，还跑来问我该怎么谢师父才好。”
“所以想给她个惊喜。”哪吒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的金光轻轻缠绕上她的手腕，像系了道温柔的金线，“我想开启地底的锁御系专属空间，用最纯的灵脉之气为她锻造。只是……”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些许依赖，“那空间需要两人合力稳固阵眼。你知我性子急，怕一个人顾不来灵材淬炼和空间维系。”
敖玥任由他牵着手，另一只手轻点他眉心：“就知道你少不了我。锁御系空间灵力狂暴，正好需要我的水系灵力中和你的烈阳之力。”她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要我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锻造时不能像上次那样逞强，灵力波动太大就及时停下。”
“都听你的。”哪吒笑着凑近些，混天绫亲昵地绕上敖玥的发梢，“有你在旁边看着，我自然知道分寸。已经托人从东海灵矿基地调了玄铁，西山火髓也请清凝前辈代购了。”他取出灵纹平板，将剑形图谱展示给她看，“我想在剑脊这里融入她常用的风系灵力，再内置定位功能——这样她外出修行，我们也能放心些。”
“我们？”敖玥挑眉，眼里闪着俏皮的光，“这就把我们绑一块儿了？”
哪吒耳根微红，却握紧她的手：“本来就是一体的。你的水系防护灵纹，不早就打算刻上去了吗？”
敖玥轻笑出声，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蓝色玉简U盘放进他手心：“给你，我早年整理的锻造手记。还有啊，”她压低声音，像在分享小秘密，“我已经申请了双人权限，下月初一，我陪你一起去。”
“就知道你最懂我。”哪吒指尖抚过U盘上她残留的灵力气息，混天绫开心地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他忽然想起什么，凑到她耳边低语：“这事先别让星灵知道，那丫头最近总刷会馆论坛，惊喜泄露了可不好。”
“放心，”敖玥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我连防护灵纹都设计成隐藏式的了，等她遇到危险时自动触发——到时候，可是我们俩一起收到预警。”
哪吒目光柔软地望着她，晨光里，她发间萦绕着淡淡的水汽清香，与他周身炽烈的灵力气息交织在一起，格外契合。“玥儿，”他轻声道，“等法器炼成，我们也该给自己打造一对灵佩了。就像这法器会守护星灵一样，我想有个信物能永远护着你。”
敖玥微微一怔，随即笑开，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好呀。不过现在，先想想怎么给徒弟准备这份生辰大礼吧。”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会馆的青瓦上，镀上一层暖金。地底的锁御系空间内，智能监测设备的指示灯缓缓闪烁，等待着下月初一的灵力唤醒；庭院深处的药圃里，侍从正按照敖玥的吩咐，用特制的灵泉喷雾给凝神草浇水，手机里还播放着会馆专属的灵力舒缓音乐。
灵材蕴养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下月初一。会馆的智能系统提前发出预警，地底锁御系空间的灵力浓度已达到峰值，哪吒和敖玥趁着夜色出发，避开了会馆里往来的妖灵与人类。
空间入口藏在会馆图书馆的古籍区，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下刻着上古锁御阵纹。哪吒指尖金光流转，按在阵眼上，石板缓缓移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夜明珠自动亮起，暖黄的光芒驱散了黑暗。敖玥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特制的金属箱，里面装着水系灵晶、稳固符箓，还有一台便携式灵力监测仪。
“进去后我先布水系稳灵阵，你负责启动锻造台。”敖玥边走边调试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实时灵力数据，“监测仪显示空间内灵力波动稳定，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按预案来，每十分钟同步一次状态。”
哪吒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宠溺：“知道啦，我的阵法大师。灵材已经蕴养到最佳状态，北海玄铁纯度完美，西山火髓也乖乖听话了，保证不会给你添乱。”
踏入锁御系空间的瞬间，一股精纯而狂暴的灵力扑面而来。空间内部远比想象中广阔，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黑曜石锻造台，周围环绕着十二根刻满灵纹的石柱，石柱顶端的灵晶散发着各色光芒，监测设备的指示灯交相辉映。地面上的上古阵纹与墙角的线路接口完美融合，既保留了古法的玄妙，又融入了现代科技的便捷。
敖玥立刻行动起来，将水系灵晶嵌入石柱的凹槽中，指尖掐诀，淡蓝色的水系灵力顺着阵纹蔓延开来，形成一张温润的灵力网，缓缓中和着空间内的狂暴之力。“稳灵阵已布好，灵力波动控制在安全范围了。”她对着监测仪确认数据，转头对哪吒温柔一笑，“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大炼器师。”
哪吒走上前，将北海玄铁与西山火髓置于锻造台中央，掌心按在台面上的灵纹开关。锁御系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锻造台瞬间亮起金光，玄铁与火髓在高温与灵力的双重作用下，逐渐融化成液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他眼神专注，却不忘分神看向敖玥：“待会儿要是顺利，能不能讨个奖励？”
“专心点。”敖玥嗔怪地瞪他一眼，眼里却满是笑意，“先把这个炼好再说。”
“该融入月星灵的风系灵力了。”敖玥递过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封存着一缕淡青色的灵力，“这是我上次借指导修行的名义收集的，纯度很高，不会影响法器的核心属性。”
哪吒接过水晶瓶，小心翼翼地将风系灵力注入锻造台。三种灵力在液态金属中交织、碰撞，原本平稳的灵力突然出现波动，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不好，灵材融合出现排斥！”敖玥脸色微变，立刻加大水系灵力的输出，“快用锁御系灵阵压制，我来稳住风系灵力！”
哪吒反应极快，指尖金光暴涨，锁御系灵阵瞬间展开，将锻造台笼罩其中。他紧盯着液态金属中的灵力漩涡，语气却依然轻松：“别担心，有你在旁边看着，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们。”
敖玥从金属箱里取出一枚特制的灵纹芯片：“试试这个！这是我根据古法改良的灵力调和芯片，能自动匹配不同属性灵力的频率。”她将芯片嵌入锻造台的接口，“我用水系灵力引导芯片运行，你控制好锁御系灵力，我们配合。”
淡蓝色的水系灵力与金色的锁御系灵力交织在一起，顺着芯片的纹路蔓延开来。液态金属中的灵力漩涡渐渐平息，三种灵力开始缓慢融合，剑形的轮廓逐渐清晰。哪吒松了口气，朝敖玥眨眨眼：“看吧，我就说我们是最佳搭档。”
敖玥唇角微扬，指尖凝聚起一缕精纯的水系灵力，缓缓注入成型的法器中：“让我给这把剑加上最后一道保护。这样星灵那丫头外出修行，我们也能少操点心。”
随着最后一道灵纹铭刻完成，锻造台的金光渐渐收敛。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悬浮在空中，剑脊上流转着淡淡的水蓝色纹路，剑柄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风系灵晶，整体设计简洁而不失灵气。哪吒抬手召来长剑，入手温润，灵力流转顺畅。
“完美。”哪吒眼中满是笑意，混天绫亲昵地蹭了蹭敖玥的手背。
敖玥看着监测仪上稳定的数据，收起金属箱：“这下可以给那丫头一个大大的惊喜了。”她看了眼时间，“天快亮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两人顺着阶梯离开锁御系空间，青石板自动闭合，恢复了原状。走出古籍区时，太阳逐渐升起，会馆里开始有了零星的脚步声。哪吒将长剑收入特制的剑鞘中，剑鞘上刻着简单的锁御阵纹，既能隐藏灵力，又能起到保护作用。
“生辰那天，让月星灵来我这里一趟吧。”哪吒柔声说道，“就说师父要检查她的修行进度，给她个意外之喜。”
敖玥点头应允，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哪吒轻轻拉住。他接过她手中的U盘，在她脸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眼神深邃：“谢谢你，玥儿。不只是为今天，更是为一直以来的相伴。”
生辰当日的阳光格外温柔，透过哪吒居所的落地窗，在木地板上铺开一片暖金色的光斑。整个房间被精心装点得温馨可爱：浅粉色气球系在门框与窗帘杆上，垂落的丝带随风轻扬；墙角那捧粉白玫瑰还沾着晨露，散发着清甜香气；长桌铺着米白桌布，中央的双层奶油蛋糕上勾勒着淡青色风纹，蓝莓点缀其间，烛火尚未点燃却已映出融融暖意。
月星灵站在门口，指尖轻轻攥着新裙子的淡蓝纱摆。这是敖玥前几日特意陪她挑选的，裙身上绣的银线在光下流淌如星河，领口那枚风系灵晶吊坠更是敖玥亲手为她系上的。她低头抚平裙角，又理了理刘海，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是她化形后第一次穿这样漂亮的裙子，更是百年来头一回有人为她庆生。
在遇见师父之前，她只是山林里挣扎求生的狼妖幼崽，跟着狼群啃食生肉，从未听过“生辰”二字。直到那个雨夜，哪吒将重伤的她从陷阱中救出，拭去她脸上的血污温声说“往后跟我回家”，又推算出她的生辰八字郑重记在命谱上。从那时起，她才有了名字，有了归处。
“小寿星快进来呀！”鹿野笑着招手，眼角却已微微发红。她看着星灵一身新衣的模样，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这样为她系上绣着桃花的襦裙，在烛火摇曳里揉着她的头发说“我们小鹿又长大一岁”。那时她还不叫鹿野，还是个会拽着师父袖口要糖吃的丫头。
九岁模样的黑发男孩从沙发蹦下来，发梢翘起几根呆毛，圆溜溜的眼睛像浸了水的紫葡萄。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星灵面前，软乎乎的手掌轻轻拉住她的衣角：“星灵姐姐今天超——漂亮的！”尾音糯糯地拖长，露出的小虎牙闪着莹白的光。
月星灵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内，当目光触及蛋糕上未点燃的烛火时，脚步猛然顿住。那些被百年孤寂冰封的情绪突然裂开缝隙，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滴在绣着星光的裙摆上。
“师父……”她望向白衣轻衫的哪吒，又看向浅蓝长裙的敖玥，最后目光掠过沙发上眉眼柔和的无限，哽咽得语无伦次，“以前在狼群……我连蛋糕是什么都不知道……”
鹿野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她想起师父罹难后那几十年，自己固执地认定无限是仇人，每次生辰都抱着师父留下的旧襦裙缩在角落。后来真相大白，无限沉默地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却再没人记得在初雪落下那日给她买新衣裳。直到遇见总偷藏糖果给她的罗小黑，才勉强凑出几分生日该有的甜。
“傻丫头。”哪吒轻轻揉乱她的头发，掌心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往后年年此时，都有我们陪你。”混天绫悄悄缠住星灵颤抖的手腕，暖融融的灵力如春风拂过。
敖玥用浸着水灵的绢帕拭去她满脸泪痕，柔声哄道：“小寿星再哭的话，某个小朋友要急得转圈圈了——”话音未落，罗小黑果然踮着脚在原地打转，头顶呆毛晃成小漩涡：“姐姐不哭！蛋糕超级甜的！”
当敖玥温凉掌心覆上星灵眼帘时，少女听见剑鞘与衣袂摩擦的细响。待视线重新清晰，淡青剑鞘上流转的锁御灵纹让她呼吸一滞——那上面萦绕的，是师父淬炼玄铁时的炽热，是敖玥姐姐编织水纹时的温柔，更是与她同源的风灵清韵。
“试试看？”哪吒将长剑递来时，剑柄处的风灵晶正与她的心跳共鸣。
星灵拔剑的刹那，银白剑身漾开的水蓝光晕惊得罗小黑“哇”地扑住无限膝盖。少年仰着圆脸惊呼：“比上次鹿野姐姐变的蝴蝶还亮！”鹿野破涕为笑，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我当年收到师父给的铃铛时，也激动得差点现原形呢。”
无限起身将灵纹玉佩系在星灵腕间，指尖掠过她尚显稚嫩的脉门。当年捡回淋雨的鹿野时，这丫头也是这般浑身紧绷着不敢接他给的丹药。
烛火在哪吒指尖绽开暖光，映得星灵含泪的笑靥格外明亮。她合掌许愿时，罗小黑正踮着脚想偷舔奶油，被鹿野轻轻点着额头拽回来。少女在心中默念：愿师父永展笑颜，愿敖玥姐姐灵力常盈，愿无限大人剑道通达，愿鹿野姐姐放下心结，愿小黑早日化形……
当蛋糕的甜香弥漫满室，罗小黑捧着奶油最多的那块凑到星灵面前，糊着奶油的鼻子轻轻耸动：“姐姐快吃！我偷偷尝过啦，比集市卖的蜂蜜还甜！”鹿野望着分蛋糕的哪吒，忽然从储物袋取出个褪色的桃花香囊——那是师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此刻闻着竟与新烤的蛋糕生出同样的暖意。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