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光翎）
武魂城的冬日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而这一次破天荒的下了场雪。
清晨推开窗时，翎糖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愣了愣神。
细碎的雪沫子打着旋儿落下，给青瓦红墙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连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都像裹了层糖霜，看起来甜丝丝的。
“发什么呆？”
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一件带着暖意的狐裘披风忽然罩在肩头。
翎糖回头，撞进光翎含笑的眼眸里，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常服，白发松松挽着，少了些平日的清冷疏离，倒多了几分温润。
“阿翎，你看雪！”翎糖拉着他的袖子跑到廊下，指着空中飞舞的雪花，眼睛亮晶晶的。“今年的雪好像比去年大些。”
光翎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转瞬消融，指尖微凉。
“嗯，该穿厚些了。”他说着，伸手捏了捏翎糖的脸颊，“昨天还说不冷，今天就裹成小团子了？”
“哪有！”翎糖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却偷偷把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光翎的披风上总带着淡淡的冷梅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正闹着，厨房的张婶端着刚出锅的姜茶过来，笑着打趣：“光翎大人，您就惯着小糖吧，这丫头昨天还念叨着要吃糖葫芦呢。”
翎糖脸一红，瞪了张婶一眼：“张婶！”
光翎挑了挑眉，接过姜茶递给翎糖，看着她捧着温热的陶碗小口小口喝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想吃糖葫芦？”
“也、也不是特别想……”翎糖吸了口姜茶，暖意在喉咙里化开，声音却有点含糊。
其实是昨天路过街角时，看到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插满红果子的草靶子走过，那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串在夕阳下闪着光，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光翎哪会看不穿她这点小心思，放下自己那碗没动的姜茶，拿起挂在门边的斗篷：“等着。”
“哎？阿翎你去哪？”翎糖抬头时，只看到他披上斗篷推门而出的背影，雪沫子顺着门缝钻进来，带来一阵清冽的寒气。
…………
等光翎回来时，肩头落了层薄雪，手里却举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喏。”光翎把其中一串递过来，糖葫芦上的糖衣还带着点微热，在冷空气中泛着琥珀色的光，甜香混着山楂的酸气直往鼻尖钻。
翎糖惊喜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脆生生的糖衣在齿间裂开，清甜瞬间漫开，紧接着是山楂的微酸，酸甜交织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暖得人心里都泛起涟漪。
“好吃！”翎糖眼睛弯成了月牙，又咬了一大口，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光翎靠在廊柱上，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自己那串却没动。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过分甜腻的吃食，但每次看到翎糖吃得眼睛发亮，就觉得这糖葫芦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阿翎，你怎么不吃？”翎糖举着糖葫芦凑过去，把自己咬过的那串递到他嘴边。“你尝尝，这个山楂不怎么酸。”
光翎看着她递过来的糖葫芦，上面还沾着点她嘴角蹭到的糖渣，喉结微动，轻轻咬了一口。
确实不怎么酸，甜意恰到好处，像极了眼前这丫头的笑容。
“嗯，还行。”光翎含糊地应了一声，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雪下得渐渐大了，院子里的积雪没过了脚踝。
翎糖吃完糖葫芦，忽然心血来潮，拉着光翎要堆雪人。
“阿翎，我们堆个最大的！”翎糖从柴房翻出两把扫帚，塞给光翎一把，自己拎着小铲子就冲进了雪地里。
光翎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他不太擅长这些孩童玩闹的事，只能笨拙地跟着翎糖的指挥，把滚好的雪团摞在一起。
翎糖则跑前跑后，一会儿去找石子当眼睛，一会儿又扒拉来几根枯树枝做手臂，忙得不亦乐乎。
“阿翎，你看这样像不像你？”翎糖拍了拍雪人脑袋上歪歪扭扭的“帽子”，笑得直不起腰。
那雪人被翎糖堆得有点歪，却莫名透着点光翎平日里清冷的模样。
光翎看着那雪人，又看看笑得一脸狡黠的翎糖，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大没小。”
指尖落下时却收了力，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发迹。
玩闹了一阵，两人都出了层薄汗。翎糖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甚至沾了点雪花，看起来像只雪做的娃娃。
光翎拉着她回屋烤火，刚坐下，就见翎糖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他皱了皱眉，转身去翻药箱。
“没有啦，就是有点冷。”翎糖拉着他的衣角不让走，指着窗外。“阿翎你看，雪好像小了点，我们去后院看梅花开了没好不好？”
后院种着几株红梅，是光翎前年亲手栽的。
往年这个时候，枝头刚冒出点花苞，今年雪大，说不定开得早。
光翎拗不过她，只好重新披上斗篷，牵着她往后院走。
雪果然小了些，细碎的雪沫子落在梅枝上，衬得那些饱满的花苞愈发红艳。
“你看！真的有花苞要开了！”翎糖指着最粗的那株梅树，枝桠上果然顶着几个半开的花苞，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像害羞的小姑娘。
翎糖正看得入神，忽然被光翎拉到怀里，头顶落下轻微的响动，抬头时，只见光翎正伸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雪沫，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小心点，别冻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暖意，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翎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她能闻到他身上冷梅与雪的清冽气息，能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带着稳稳的力量，连落在发间的指尖温度都变得格外清晰。
“阿翎……”她小声唤道，声音有点发颤。
光翎低头，正好对上她慌乱的眼眸，像受惊的小鹿。
他喉结动了动，慢慢松开手，却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回去了，晚些该吃晚饭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紧紧挨着，像一串没说出口的心事。
晚饭时，张婶做了翎糖爱吃的松鼠鳜鱼，光翎却没怎么动筷，只是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翎糖被他喂得撑了，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光翎慢条斯理地喝茶，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没有战争，没有纷争，只有漫天飞雪，温暖的炉火，还有身边这个总是默默对她好的人。
入夜时，雪已经停了
翎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像铺了层银霜。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今天光翎给她买糖葫芦时，顺手捎带的一颗麦芽糖。
糖块是透明的，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糖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正含着糖，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翎糖悄悄拉开窗帘一角，看到光翎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把扫帚，正慢慢清扫着白天堆雪人时踩乱的积雪。
月光落在光翎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光翎扫得很慢，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连落在肩头的月光都舍不得惊扰。
翎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嘴里的麦芽糖更甜了。
她缩回手，把脸埋进被子里，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或许，这个冬天会比以往更暖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