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格格

暮阳为紫禁城的琉璃瓦镀上冷光,角楼飞檐,将御花园的景致拉得绵长——岁岁提着食盒走在青石板路上,食盒里是给小燕子准备的莲子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盒边缘。转过玉兰花丛时,她猛地顿住脚步,呼吸都轻了几分:欣荣格格正立在花下,杏粉旗装的裙摆被风拂起,素手轻捻飘落的花瓣,目光望向五阿哥常去的御书房方向,眼底是藏不住的笃定与从容。岁岁攥紧提手,木刺硌得掌心发疼,心中翻涌的念头像缠人的藤蔓:“她终究是留下了,像颗扎在肉里的钉子,明晃晃地钉在五阿哥的命里,也钉在小燕子的心上。这宫里的风,怕是要吹得更烈了。”

养心殿外的回廊下,几个小太监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却还是顺着风飘进路过的小燕子耳中。“听说了吗?太后娘娘跟皇上提了,要把欣荣格格指给五阿哥做福晋呢!”“可不是嘛,昨儿我还见欣荣格格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拉着她的手,那亲热劲儿……”小燕子原本攥着串糖葫芦,糖衣还沾着细碎的糖霜,听见这话的瞬间,整个人像被冻住,糖葫芦“啪”地砸在青砖上,琥珀色的糖汁溅开,黏住几片落叶,像一滩凝固的泪。她冲上去拽住一个小太监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你再说一遍?什么指婚?皇阿玛真的答应了?永琪知道吗?”小太监被她的模样吓着,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含糊着“都是听说的”,便匆匆跑开了。

夜色渐深,乾清宫外的丹墀冰凉刺骨,寒气顺着衣料往骨头里钻。小燕子跪在汉白玉石阶上,额头抵着冷硬的石面,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哭声穿透沉沉宫夜:“皇阿玛!您开开门!他们说您要让永琪娶欣荣!我和永琪是真心的,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您不能这样做啊!”皇后的凤辇恰停在不远处的宫道旁,轿帘被风掀起一角,皇后隔着夜色望着跪地的小燕子,眼底情绪复杂——有对这“野丫头”打乱宫规的不屑,有对她痴傻执着的嘲讽,可转念想起自己当年在后宫的身不由己,又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抬手拢了拢披风,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嬷嬷愣了愣,皇后从未为旁人求情,更别提是小燕子,却还是应声去了。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得皇上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皇后行过礼,直起身时,语气带着几分斟酌:“皇上,臣妾方才路过乾清宫,见小燕子还跪在外面。那孩子虽鲁莽,却是一片真心待五阿哥。如今外面谣传四起,若真把欣荣格格指给五阿哥,怕是会伤了五阿哥的心,也寒了小燕子的意啊。”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指尖敲击着桌案,沉默片刻才道:“朕何曾下过旨?不过是太后那边提了几句,竟传得满城风雨。只是皇后,你该明白,永琪是朕属意的继承人,他的福晋,必须是能助他稳定朝局、打理后宅的女子,小燕子……终究不合适。”皇后垂眸,心中了然——皇上不是不懂小燕子的好,只是在江山社稷面前,儿女情长从来都是次要的。她终究没再多说,只道了句“皇上自有决断”,便躬身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慈宁宫内檀香缭绕,佛串转动的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晰。小燕子穿着从未穿过的规整旗装,领口的盘扣系得有些歪斜,发髻上的珠花也歪在一边,却还是笨拙地跪下行晨昏定省的礼,膝盖在蒲团上磕出轻响时,她自己都没察觉。老佛爷捏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红肿如核桃的眼,语气淡得没一丝温度:“起来吧。外面的谣传当不得真,可宫里的规矩,不是你哭哭闹闹就能破的。永琪是皇子,他的婚事关系到皇家颜面、朝堂稳定,从来由不得他自己,更由不得你一个民间女子任性。”皇上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端着茶盏的手指泛白,指腹摩挲着杯沿——他何尝不心疼小燕子的执着,可身为帝王,他不能只为儿女情长做主。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呷了口微凉的茶,没说一句话。

暖阁内,老佛爷屏退众人,只留小燕子和贴身嬷嬷。她将佛珠放进锦盒,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外面的话虽没成真,可有些话,哀家得提前跟你说清楚。永琪若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将来走得更远,身边绝不能是你这样没家世、没规矩的女子。欣荣格格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才是能助他的人。”见小燕子嘴唇发白,身子微微发抖,老佛爷又缓了缓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宽容:“若日后永琪执意,哀家或许能松口,让你做个侧福晋。别再揪着不放了,皇家的情分,本就掺不得太多真心,能有个体面的身份,已是对你最大的恩典。”

小燕子的手死死攥紧衣角,指甲掐进布纹里,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喊“我不要侧福晋,我只要永琪”,可话到嘴边,却被巨大的无力感堵了回去——侧福晋、规矩、家世、恩典,这些她从前从未听过的词,此刻像一块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忽然明白,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从来都不是她的家,这里的规矩,能轻易碾碎她所有的真心。

漱芳斋的窗棂上,月光透过格子洒进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纹。空荡的圆桌旁,仿佛还回荡着往日她和永琪的笑声,那时她拿着糖葫芦喂他,他笑着刮她的鼻子,说“一辈子都陪你闹”。可此刻,帐幔低垂,只剩小燕子蜷缩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那碟她最爱的桂花糕,连包装的油纸都没拆开过,静静躺在那里,像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暮色把景渊住处的青砖染得发暗,檐角挂着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却驱不散周遭的沉郁——这里离慎刑司太近,连空气里都似飘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就像这冰冷的皇供。岁岁脚步放得极轻,走到院门前时,竟愣了好一会儿。她眼底还带着未散的茫然,方才在御花园撞见欣荣的画面、让她想到剧情里一幕又一幕,她觉得这皇宫太冷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景渊一身素色常服立在门内,见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侧身让她进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脸色这样难看。”岁岁跟着他走进屋,只低着头,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好半天才低声道:“我……我见了欣荣格格,也听了宫里的谣传,小燕子她……”话没说完,声音就先哑了。

景渊给她倒了杯热茶,指尖碰了碰杯壁,温声道:“宫里的风言风语最是没根,你也别太挂心,五阿哥一直在努力,肯定会有转机的。”“我也担心我和你,我怕我拖累你”岁岁低着头说,“我在这个时代只是一个宫女,我。”“莫要胡说,岁岁是我这个世界最聪慧的女子,我和五阿哥不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臣,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如今有皇上的旨意,你不用担心,你选择留下,我不希望你日日如此担忧。”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的方向,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皇后娘娘禁足这些日子,倒也想通了不少事。前日我去给她送东西,她还跟我说,从前总想着拦着我和你,觉得宫里的情分都是虚的,可待在宫里才明白,这冷冰冰的地方,若能有个真心待你的人陪着,也是桩幸事,说等你我大婚定好好操办。”

岁岁捧着热茶,暖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心里的乱线却没松多少。她抬眼看向景渊,声音轻轻的:“可小燕子和五阿哥不一样,他们的婚事,哪由得自己做主?老佛爷那样强硬,皇上又顾着朝堂,小燕子她……她连哭都没处说理去。”景渊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皇家的难处,旁人不懂,可真心这东西,也不是规矩能压得住的。皇后娘娘都能松口,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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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裹着寒气浸进景渊的小院,檐下铜铃早没了声响,屋内烛火却暖得很。林儿捏着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递到景渊碗里,眼底带着笑意:“你今天这糖醋汁调得偏甜了,下次少放半勺糖。”景渊笑着应下,刚要给她盛碗汤,院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力道又急又重,打破了满室温馨。

林儿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谁还来呀?莫不是哪个小太监又来借东西还是有案子了?”景渊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带着暖意:“你先吃着,我去看看。”说着擦了擦手,起身走向院门,心里还琢磨着,这时候上门的,怕是有急事。

门栓刚拉开,一股酒气就先飘了进来,伴着踉跄的身影——小燕子歪着头站在门外,发髻散了半边,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手里攥着个空酒壶,眼神迷迷糊糊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还珠格格?”景渊愣了愣,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么晚了,还珠格格你怎么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小燕子晃了晃脑袋,目光急切地往屋里瞟,含混不清地问:“林……林儿是不是在这儿?我要找林儿……我有话跟她说……”景渊点头,刚想让她先进屋缓一缓,小燕子却猛地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冲进屋里,一眼就看见坐在桌旁的林儿,当即扑了过去,死死抱着她的胳膊,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林儿!呜呜……我的山无棱……我的永琪……老佛爷和皇阿玛非要他娶欣荣!”

林儿被她撞得晃了晃,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见她哭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酒气的沙哑,心里瞬间揪紧:“小燕子,你别急,慢慢说,永琪到底跟你怎么说的?是不是他跟你保证了什么?”她一边轻轻拍着小燕子的背安抚,一边给一旁的景渊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拿些温水来,好让小燕子醒醒酒。

小燕子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稳住声息,攥着林儿的手不肯松开,把傍晚在御花园里见永琪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他……他找到我时,眼睛都是红的,说他跟皇阿玛吵了一架,还去慈宁宫求了老佛爷……他说他绝不会娶欣荣,还说……还说就算抗旨,也不会丢下我……呜呜……可林儿,老佛爷的态度那么硬,皇阿玛又总说他不懂事……我好怕,我怕他争不过,怕最后还是要分开……”

林儿听着,指尖轻轻拍着小燕子的后背,心里也跟着泛起酸。她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多难违,可听见永琪还在为这份感情拼力争取,又忍不住生出些盼头。她把哭得脱力的小燕子搂进怀里,声音放得柔缓:“我知道你怕,可你看,永琪没放弃啊,他在为你们的将来争,这就比什么都强。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烛火在桌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岁岁望着跳动的火光,心里的茫然渐渐淡了些。她想起小燕子从前蹦蹦跳跳的模样,想起五阿哥看小燕子时温柔的眼神,忽然攥紧了茶杯——或许景渊说得对,真心或许真能抵得过些什么,哪怕这皇宫再冷,也该盼着点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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