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栾听雪准时醒了。

生物钟让他在六点整睁开眼，宿舍里还浸在朦胧的晨光里，带着后半夜的凉意。他坐起身，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对面的床铺。

阮栖野还睡着。

他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只是不知何时转了个身，脸朝着栾听雪这边。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褪去了平日里的张扬和戏谑，显得格外安静。

栾听雪看得有些出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阮栖野，没有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像个没睡醒的孩子，连呼吸都带着点慵懒的意味。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指向六点十分。按照往常的习惯，他该去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再去图书馆占座。可看着床上睡得正沉的人，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阮栖野昨晚喝了酒，回来时又已是深夜，想来是累极了。

栾听雪犹豫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洗漱时特意放轻了动作，连牙刷碰到牙杯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响。等他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时，对面的人依旧没有醒的迹象，甚至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阮栖野。”栾听雪站在床边，低声叫了他一声。

没有回应。

他又提高了些音量：“该起床了，要上早自习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被打扰了好梦，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别吵……”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含糊不清，却意外地没有平日的不耐烦，反而透着点孩子气的耍赖。

栾听雪愣了一下，有些无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阮栖野。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在人群中谈笑风生、连走路都带着风的少年，此刻竟像块赖床的石头，怎么也叫不醒。

他站在原地，看着阮栖野露在被子外面的黑发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的光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柔软。

“再不起就迟到了。”栾听雪又喊了一声，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这次，阮栖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慢地睁开眼，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像蒙着层水雾，看向床边的人时，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声音哑得厉害。

“该去上早自习了。”栾听雪重复道，指了指墙上的钟，“还有二十分钟。”

阮栖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对那个数字格外抗拒。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脸埋进枕头，只露出半颗脑袋，闷声道：“不去了……”

“不去？”栾听雪有些惊讶。他知道阮栖野不爱学习，可也没到公然逃课的地步。

“困。”阮栖野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就说我生病了。”

栾听雪：“……”

他看着那团缩在被子里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平日里张扬得像只开屏的孔雀，此刻赖床的样子，却像只耍赖的猫。

“老师不会信的。”栾听雪无奈道。

“信不信是她的事，说不说就是你的事了。”阮栖野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半睁着，看向栾听雪，目光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无辜，还有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栾听雪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看着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几秒，他轻轻“嗯”了一声。

阮栖野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隐了下去。他重新把脸埋进枕头，声音含糊地说了句：“谢了。”

说完，很快又没了动静，想来是又睡着了。

栾听雪站在床边，看着那团安静的被子，心里有些复杂。他从未替人请过假，更别说是这种明显的谎言。可看着阮栖野熟睡的样子，他却怎么也硬不起心肠叫醒他。

或许，是因为昨晚他给自己盖了外套？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赖床的样子，实在让人没法生气。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拿起书包轻轻带上门。

走出宿舍楼时，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栾听雪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想来那人还在睡。

“真是……”栾听雪低声说了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点。

早自习的铃声快要响了，他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去。阳光越来越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那栋宿舍楼里，某个赖床的少年翻了个身，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梦里，也尝到了一丝甜。

这场始于赌局的靠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