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岐黄奇遇

数日后,刘询终于驾临长定宫。他身着常服,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故人,但眼神深处的冰冷与掌控欲,让成君不寒而栗。

“听说,你是为了救那个江湖草莽,才自愿回来的?”刘询把玩着那枚铁扳指,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霍成君跪伏在地,摒弃了所有骄傲,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罪妇恳请陛下……赐予‘牵机’解药。陛下之恩,罪妇愿以余生相报,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解药?”刘询轻笑一声,俯下身,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成君,你可知‘牵机’无解?或者说,它的解药,配置极其不易,宫中存量亦不多。朕,为何要用来救一个意图拐带朕之废后、大逆不道的贼子?”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成君心如刀绞,却不敢避开,眼中泪水滚落:“陛下!一切罪责都在罪妇!与他无关!求陛下开恩!只要陛下赐药,罪妇……愿做任何事!”

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卑微哀求,刘询心中妒火翻腾,面上却愈发平静:“任何事?包括……彻底忘记他,安心做朕长定宫里的一个活死人?”

成君浑身一颤,闭上眼,将无尽的屈辱和绝望咽下,艰难道:“……是。”

刘询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欣赏她的痛苦挣扎。最终,他直起身,冷冷道:“解药,朕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朕要看看你的‘诚意’。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忘了那个男人,眼里心里只有朕的时候,或许,朕会考虑。”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成君独自跪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浑身冰凉。她知道,刘询是在用麒零的命折磨她,要彻底碾碎她的意志。希望,似乎在她面前,再次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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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奄奄一息的麒零和惶恐无助的新儿安置在更为隐秘的山洞后,齐云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看着兄弟青黑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他知道,每耽搁一刻,麒零就离鬼门关近一步。普通的解毒药根本无效,宫中专有的“牵机”之毒,如同附骨之疽,正在吞噬麒零的生命。

“新儿,”齐云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看好阿零,寸步不离。我去找能救他的人!”

“齐云哥,你去哪儿找?这荒山野岭……”新儿泪眼婆娑,满是担忧。

齐云的目光投向窗外云雾缭绕、仿佛没有尽头的太行山脉,眼神中却燃起一丝孤注一掷的希望:“记得我爹在世时说过,他早年下墓,不慎身中一种罕见的古墓尸毒,当时群医束手,几乎毙命。最后,是一位名叫‘玄晏先生’的隐世医者救了他。爹说此老医术通神,已近乎道,但性情古怪,不喜与外界往来,就隐居在这太行山脉深处。”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色泽沉黯、刻着奇异符文的黑色木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这是爹当年留下的信物,言道若再遇生死攸关、寻常医药无法解决的奇毒怪症,可持此物往寻玄晏先生,或有一线生机。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寻找的过程,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和凶险。齐云凭着父亲酒后偶尔提及的模糊方位——“云深不知处,涧响有琴声”——在莽莽群山中如同无头苍蝇般摸索。他攀爬过陡峭的岩壁,绳索被尖锐岩石磨断,险些坠入深渊;他穿越弥漫着瘴气的山谷,头晕目眩,全靠意志支撑;深夜,他被饥饿的狼群围住,浴血奋战,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才侥幸脱身。

干粮早已吃尽,他就靠野果和山泉充饥。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破,双脚血迹斑斑。支撑着他的,是脑海中麒零垂死的面容,是成君决绝离去时那双含泪的眼,是他们三人相依为命、在江南水乡那段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不能倒下……阿零还在等着我……成君还在那牢笼里……”这信念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把,引导着他在绝境中前行。

就在他体力耗尽,几乎要绝望地倒在山涧边时,一阵若有若无、清越悠扬的琴声,随着潺潺流水声飘入耳中。齐云精神猛地一振!他挣扎着爬起来,循着琴声,拨开层层藤蔓和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幽静的山谷映入眼帘,芳草萋萋,溪水清澈,几间简陋却洁净的茅舍依山而建。一位须发皆白、身着葛袍的老者,正坐于溪边巨石上,悠然抚琴,气质超然出尘。

齐云心中狂跳,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扑倒在老者面前,双手高高捧起那枚黑色木牌,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前辈……可是玄晏先生?晚辈齐云,乃盗墓者齐老三之子!兄弟身中‘牵机’奇毒,命在旦夕,恳请前辈慈悲,出手相救!”

琴声戛然而止。

玄晏先生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齐云手中木牌上,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微澜。他并未立刻接过木牌,而是仔细打量了齐云片刻,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疲惫至极却充满恳求的眼神,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山谷幽泉:“齐老三的儿子……‘牵机’?宫廷禁药,竟流落至此,还伤及江湖之人?”

他伸手接过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符文,仿佛在回忆旧事。“你父亲……是个守信之人。当年救他,他便应承永不泄露老夫居所。看来,你们确是遇到了迈不过的坎。”

“前辈明鉴!”齐云重重磕头,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中毒者乃晚辈生死兄弟,亦是侠义之人,只因救助一苦命女子,得罪权贵,遭此毒手!求前辈垂怜!”

玄晏先生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齐云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终是轻叹一声:“罢了。故人之子,且伤重若此,老夫便破例一次。带路吧。”

齐云喜极而泣,挣扎着想要起身带路,却因伤势和疲惫,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玄晏先生伸手在他背心一托,一股温和的暖流涌入体内,竟让他精神稍稍一振。

“你这身伤,也需处理。”老者淡淡道,随即起身,回屋取了一个古旧的药箱,“走吧,救人如救火。”

当玄晏先生跟着几乎靠意志力支撑的齐云回到那个阴暗的山洞时,新儿正抱着膝盖,守在昏迷的麒零身边低声哭泣。看到齐云带回一位气质不凡的老者,她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玄晏先生没有多言,立刻为麒零诊治。他查看伤口,搭脉凝神,眉头微蹙:“果然是‘牵机’,毒性已侵入心脉。若非他体质强韧,意志坚定,早已毙命多时。”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手法如电,刺入麒零周身数十处大穴,以内力辅佐,逼出乌黑的毒血。随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三颗异香扑鼻的朱红色药丸,喂麒零服下。

“此乃‘九转还魂丹’,以百种奇花异草,佐以天山雪莲炼制,可解百毒,固本培元。”玄晏先生一边运功助麒零化开药力,一边解释道,“‘牵机’虽烈,遇此丹亦需退避。但他中毒已深,元气大损,需静养数月,方能恢复如初。”

治疗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期间麒零数次呕出黑血,脸色却渐渐从骇人的青黑转为虚弱的苍白,呼吸也平稳悠长起来。

直到此时,齐云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巨大的疲惫和伤痛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新儿惊呼着上前照顾。

玄晏先生看着洞内昏迷的麒零、力竭的齐云和不知所措的新儿,摇了摇头,又取出伤药,为齐云处理伤口。

“情义二字,最是伤人,也最是动人。”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当麒零再次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时,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蚀骨的剧痛和麻痹,而是体内一股温和的药力在缓缓流转,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阴影,已然散去。

他看到了守在身边、伤痕累累却面带喜色的齐云,看到了熬红了眼的新儿,也看到了那位仙风道骨、救他性命的玄晏先生。

“前辈救命之恩,麒零没齿难忘……”他挣扎着想行礼,却被老者按住。

“不必多礼。老夫是看在故人信物,以及你们几人之间这份不惜性命的情义上。”玄晏先生看着他,目光深邃,“毒已解,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好自为之。”

留下一些调理的药材和叮嘱,玄晏先生便飘然离去,如同来时一般神秘。

麒零躺在干草铺上,感受着体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紧紧握住了拳头。他想起了成君,想起了那封绝笔信,想起了那个囚禁她的皇宫。

活下去,救她出来!这个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如同烙印,刻入了他的灵魂。而这次死里逃生,与玄晏先生的相遇,仿佛也预示着,他的人生,即将揭开全新而波澜壮阔的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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