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尘洗劫
-藏娇阁救赎
“藏娇阁”顶楼那间最为华丽的“牢房”内，霍成君蜷缩在床角，身上那件被迫换上的艳丽纱衣，如同耻辱的标记，让她浑身不适。房间里浓郁的脂粉香气几乎令她窒息。老鸨，一个徐娘半老、眼神精明的妇人，正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站在床前，脸上堆着假笑，话语却如同刀子。
“我说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老鸨挥着香帕，“到了妈妈我这儿，就是你天大的造化！瞧瞧你这张脸，这身段，只要肯听话，妈妈我保管把你捧成这藏娇阁，不，是整个郡里的头牌！到时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多少男人捧着金山银山来求你看一眼，岂不比你在外头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强上千百倍？”
霍成君抬起眼，眼神冰冷如霜，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骄傲：“休想。我宁愿死，也绝不会任你摆布。”
老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狠：“给脸不要脸！进了我这门，就没有竖着出去的道理！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听话！”她朝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学学规矩！”
一个婆子上前，扬起手中的细藤条，狠狠抽在霍成君的手臂上，顿时泛起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却咬紧了下唇，没有求饶，只是用更冷、更倔强的目光瞪着她们。
另一个婆子端来一碗冰冷的馊饭，强行要喂她。霍成君奋力挣扎，将碗打翻在地，汤汁溅了她一身。“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们一口东西！”
“好！好个硬骨头！”老鸨气极反笑，“我看你能硬到几时！把她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我看她能撑多久！等饿得没力气了，看你还怎么逞强！”
房门被重重关上，落了锁。黑暗中，霍成君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身上的疼痛，胃里的空虚，喉咙的干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但比这些更甚的，是内心巨大的屈辱和对未知的恐惧。
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中，她的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麒零的脸。他清澈坚定的眼神，他笨拙却真诚的关怀，他背着她冲出皇陵时的体温，他在破庙里熬粥时专注的侧影……一点一滴，汇聚成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力量。
‘麒零……’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就像之前一样，你一定会找到我，带我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我相信你。’
这份近乎执念的信任，成了她对抗绝望的精神支柱。她紧紧攥着胸前那枚麒零悄悄塞给她防身的、磨得锋利的碎瓷片（这是他之前趁人不备藏在她衣角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下去，等到他来。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小镇上，麒零和齐云几乎不眠不休，如同疯魔般四处打听。麒零眼中布满血丝，形容憔悴，但他搜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他拿着自己凭着记忆简单绘制的霍成君画像，逢人便问，许下重金酬谢。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时，一个在街边摆摊卖杂货的老妇人，看着画像犹豫了许久，才压低声音对麒零说：“这位小哥……画像上的姑娘，老身前两日好像见过……是被歪嘴强那伙人带着的，那姑娘当时好像昏睡着，样子跟这画上有七八分像……听他们嘀咕，像是要卖到……卖到邻郡的‘藏娇阁’去换钱……”
“藏娇阁！”麒零瞳孔骤缩，一股混杂着滔天怒意和极致心痛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他几乎能想象成君在那等地方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多谢婆婆！”他塞给老妇人一块碎银，立刻找到正在另一边打听的齐云。
“哥！有消息了！成君可能被卖到了邻郡的藏娇阁！”麒零的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齐云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藏娇阁？那个地方龙蛇混杂，看守必定森严！我们得从长计议，硬闯恐怕不行。”
兄弟二人迅速躲到无人处商议。麒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路清晰地分析：“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对成君不利。需要有人先混进去摸清内部情况和成君被关的具体位置。”
齐云点头：“我去！我扮作寻欢客，更容易混进去。”
“不，”麒零摇头，眼神锐利，“哥，你身手不如我灵活，应变也稍逊。我去。你和新儿在外接应。新儿身手好，可以负责制造混乱，引开注意力。你准备好马匹和接应路线，一旦我救出成君，我们立刻撤离，绝不能耽搁！”
齐云看着弟弟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他已经有了全盘计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听你的！千万小心！”
行动计划定下。麒零换上了一身看起来还算体面的衣衫，将短刃藏在袖中，眼神冷冽如刀，径直朝着邻郡的藏娇阁而去。
是夜，藏娇阁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笑语喧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麒零混在客人中进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阁内的布局、守卫的分布和换班规律。他出手阔绰，点名要见新来的、最美的姑娘，试图从龟奴和老鸨口中套话。
经过一番周旋和金钱打点，他大致确定了霍成君被关在顶楼守卫最森严的房间。同时，他也从其他姑娘的窃窃私语中得知，那位新来的姑娘性子极烈，抵死不从，正被关着受罚。
听到这些，麒零的心如同被针扎般疼痛，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
时机成熟！他悄悄发出了信号。
藏娇阁后院突然起火，浓烟滚滚！正是按照计划行动的新儿所为！前院的喧嚣瞬间被后院的惊呼和混乱取代，客人和姑娘们惊慌失措，纷纷向外涌去，护卫们也被紧急调去救火和维护秩序。
顶楼的守卫注意力也被楼下的混乱吸引。
就是现在！
麒零如同鬼魅般避开混乱的人群，凭借白日观察和之前套出的信息，迅速潜上顶楼，解决了门口因混乱而有些分神的守卫，用铁钎撬开了门锁。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霍成君蜷缩在角落，衣衫单薄，脸色苍白憔悴，手臂上还有明显的伤痕，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麒零！”她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来了！”麒零一步跨入，心中大石落地，随即又被滔天的怒火取代。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将霍成君紧紧裹住，打横抱起，“我们回家！”
他没有丝毫停留，抱着轻飘飘的她，沿着预先规划好的路线，迅速下楼，与在侧门接应的齐云和新儿会合。四人趁着藏娇阁内外一片混乱，骑上快马，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
回到溪谷村那间熟悉的小屋，霍成君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连日来的惊吓、折磨和坚持让她心力交瘁，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麒零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边，喂药擦身，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后怕。
当他再次为她更换额上降温的布巾时，霍成君悠悠转醒。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却满眼关切的青年，她伸出虚弱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麒零……”她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别再……离开我了。”
麒零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看着她泪水洗过后格外清亮的眸子，郑重地点头，许下承诺：“好。从此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生死相随，绝不相负。”
历经生死劫难，几度徘徊于鬼门关前，两颗早已在相依为命中靠近的心，终于在此刻毫无保留地贴在了一起。
屋外，新儿踌躇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走进来。她看着床上虚弱但眼神平和的霍成君，“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泪如雨下：“成君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一时糊涂，嫉妒心作祟，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活该……”
霍成君看着她真心悔过的样子，虚弱地摇了摇头，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新儿……此事，也怪不得你一人。说来，或许也是我的到来，让你……有了危机感。”她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了然的宽容，“都过去了，我们都莫要再提了。”
新儿闻言，哭得更加厉害，但这次是释然和感激的泪水。她紧紧握住霍成君的手：“成君姐姐，从今以后，我新儿一定把你当亲姐姐看待！谁要是再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经此一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消融。
待霍成君身体稍有好转，麒零和齐云根据之前打听到的线索，轻易找到了还在镇上晃荡、企图再干一票的歪嘴强。兄弟二人将其狠狠教训了一顿，打断了他几根肋骨，打得他哭爹喊娘，最后扭送官府，告他拐卖人口之罪，总算为霍成君，也为自己，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
风雨过后，溪谷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霍成君与麒零的感情历经磨难，愈发坚不可摧；新儿褪去了任性与嫉妒，变得成熟而可靠；而潜在的危机，并未真正远离，只是暂时隐匿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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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藏娇阁救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