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囍:血色婚礼 2
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无误——那确实是一张被仔细缝在嫁衣袖袍内衬里的、折叠起来的纸张。
会是什么?之前的嫁衣检查时并未发现异常,是刚刚被放入的?还是之前一直隐藏得极好?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或许是线索,或许是陷阱。但在当前这种信息闭塞、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任何一点额外的信息都显得至关重要。
她不能掀开盖头,无法查看。只能依靠触觉去分辨。
纸张的质地略显粗糙,边缘有些毛躁,似乎有些年头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沿着缝合线的边缘轻轻刮擦。缝线并不牢固,似乎是仓促缝上的,几下之后,便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动作,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终于,缝线被弄断了一小截,她可以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内衬,夹住了那张纸的边缘,极其缓慢地将其向外抽离。
整个过程耗时良久,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当那张纸完全被取出,捏在指尖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微颤抖。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阅读。
盖头依旧沉重地遮挡着视线。房间内只有龙凤喜烛提供的昏黄光线,即便掀开盖头,在如此光线下阅读一张可能字迹潦草的纸,也绝非易事,更何况规则明令禁止掀开盖头。
她摩挲着纸张。纸张不大,像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正反两面似乎都有字迹,摸起来有凹凸感。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她记得刚才被搀扶进来时,隐约感觉到桌子的位置。而桌上,似乎放着那壶被警告不能喝的合卺酒,以及…烛台?
她可以冒险,利用烛光…
不,太危险了。掀开盖头的后果未知,而且光线可能会引来注意。
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或许可以尝试用触觉分辨。
她将纸张平摊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用指尖极其轻柔、仔细地抚过纸面。那些字迹的凹痕非常细微,混杂在纸张本身的纹理中,难以辨别。
她耐着性子,如同盲人阅读盲文一般,全神贯注于指尖传来的每一丝微弱信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她隐约摸出了几个重复出现的、笔画较为简单的字的轮廓。结合上下文和之前的经历,她艰难地拼凑着信息。
似乎是…日记的片段?字迹应该很潦草,因为凹痕断续而不规则。
“…X月X日…阴…花轿…好吵…”
“…害怕…他的手…好冰…”
“…合卺酒…没喝…他生气了…”
“…鸡叫了…他走了…”
“…张嬷嬷…偷偷给我…说…地窖…”
“…钥匙…在…”
后面的字迹更加模糊难辨,似乎书写者在极度恐惧和仓促下写就。“地窖”、“钥匙”这两个词反复出现,笔画深重,仿佛带着强烈的求生欲。
地窖?钥匙?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似乎是之前某个新娘留下的信息,她同样没喝合卺酒,同样经历了“夫君”的威胁和鸡鸣的解救,然后,一个叫张嬷嬷的人给了她提示——地窖,以及钥匙。
地窖是生路吗?钥匙在哪里?
信息在此中断。纸张的另一面似乎也写着什么,但触感更加模糊,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低沉而缓慢的撞门声,再次从门外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敲门,而是撞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用身体,一下、一下,沉闷地撞击着房门。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带着门框都在微微震动。
“他”又回来了?鸡鸣的克制效果消失了?还是说来的根本不是“他”?
林晚猛地将纸张重新塞回袖袍内衬,身体紧绷,面向房门的方向。
撞击声一声重过一声,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门栓发出刺耳的扭曲声,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规则里没有提到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洞房难道不是安全的吗?还是说,所谓的“安全”根本不存在?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躲起来?房间里除了这张拔步床和桌子,似乎没有太多遮蔽物。而且,如果外面的东西进来,躲藏的意义不大。
反抗?她手无寸铁,面对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不!一定有办法!祁昼一定在行动,还有那个留下纸条的前任新娘,她提到了地窖和钥匙。
钥匙…钥匙会在哪里?这个房间里吗?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被送入洞房后的每一个细节。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拔步床、梳妆台、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衣柜?
对!靠墙的位置似乎有一个黑色的衣柜!刚才被送入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过!
钥匙会不会在衣柜里?
可是,要如何在不能视物、并且门外有东西疯狂撞门的情况下,去搜索一个衣柜?
砰!!!
一声巨响,门栓似乎断裂了!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郁腐臭的气息瞬间涌入!
透过缝隙,林晚似乎看到了一双赤红的、充满疯狂和贪婪的眼睛。
危急关头,林晚猛地向旁边一扑,凭借记忆和感觉,滚向了衣柜的方向,她撞在坚硬的木质衣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与此同时,房门被彻底撞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身影蹒跚着闯了进来。
林晚甚至能听到它粗重湿漉的喘息声,以及指甲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它不是“夫君”,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顾不上疼痛,双手在冰冷的衣柜表面疯狂摸索。抽屉…把手…锁孔…
有了!是一个小小的、冰凉的黄铜锁孔!
钥匙!钥匙在哪里?!
那闯入者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迫不及待。
绝望如同冰水般浇下。
就在林晚几乎要放弃的瞬间,她的指尖在衣柜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带有雕花装饰的凹陷处,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细小的金属物体。
是钥匙!藏在这里。
她一把抓起钥匙,颤抖着对准锁孔插去,因为紧张和恐惧,试了几次才成功插入。
咔嚓!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她猛地拉开衣柜门,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然后从内部用力将柜门带上。
几乎在柜门合拢的瞬间,外面那个东西已经扑到了衣柜前,沉重的撞击力让整个衣柜都剧烈摇晃起来,尖锐的指甲疯狂刮擦着柜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林晚蜷缩在狭窄、黑暗、充满陈旧樟木和灰尘气味的衣柜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柜门能挡住它吗?
这衣柜真的是安全的吗?
她手中的钥匙,和纸条上提到的“钥匙”,是同一把吗?它能打开地窖的门吗?
无数的疑问和极致的恐惧,将她紧紧包裹。
外面的刮擦和撞击声持续着,仿佛永无止境。
而在这片混乱与黑暗之中,林晚没有察觉到,在她刚才慌乱摸索时,那厚重的红盖头边缘,被她自己的动作蹭得微微掀起了一角。
一缕极其微弱的、来自外面喜烛的昏黄光线,透过那小小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映入了衣柜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