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囍：明天
系统的传送眩晕感尚未完全消散，一股极其突兀、混杂着浓烈香火与陈旧尘埃的气味便蛮横地钻入鼻腔。
林晚睁开眼，她竟身处一间婚房。
触目所及，皆是刺目的红。大红绸缎从房梁垂落，绣着繁复鸳鸯戏水图案的帐幔低垂，身下是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床沿贴着歪歪扭扭的囍字剪纸。梳妆台上，龙凤喜烛静静燃烧，跳跃的火苗将铜镜映得一片昏黄。
一切都透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喜庆，但那红色过于浓艳，近乎血色，绸缎的光泽带着陈旧的晦暗，空气中弥漫着庙宇里常年焚烧线香后、混合着木头腐朽的沉闷气息，令人作呕
她身上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沉重、绣工精美却样式古旧的大红嫁衣，头上盖着厚重的红盖头，视野被局限在方寸之间，只能看到自己放在膝上、紧紧交握的双手，以及脚下同样铺着红毯的地面。
祁昼呢？
林晚心中一紧，下意识想掀开盖头寻找，却发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规则的冰冷文字，如同镌刻在脑海般浮现：
【副本最终章：囍】
【规则提示：
1. 红事为喜，白事为丧，红白相冲，大凶之兆。切勿混淆。
2. 新娘需蒙盖头，直至礼成。擅自掀开，视为不吉。
3. 宾客盈门，皆为贺喜。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勿要回应，勿要直视。
4. 公鸡啼鸣前，必须完成拜堂之礼。
5. 相信你的同伴。】
【任务：完成婚礼仪式，并活着到明日。】
婚礼？和谁？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完成婚礼？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林晚。她强迫自己冷静，细细咀嚼规则。“相信你的同伴”——祁昼一定也在附近，只是规则限制，他们再次被分开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轻缓却僵硬的脚步声靠近，带着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脂粉和陈旧气息的味道。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林晚看到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新娘子…吉时快到了…该梳妆了…”一个苍老、干涩，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双冰冷、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抚上了林晚的脸颊。那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那手毫无活人的温度，僵硬地移动着，开始在她脸上涂抹着什么。
是胭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晚死死咬住下唇，克制着反抗的冲动。规则没有提到梳妆环节，但“新娘需蒙盖头”…她不能动，不能看。
冰冷的粉末扑在脸上，带着一股劣质花粉的呛人味道。那双手又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动作机械而用力，扯得头皮生疼。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苍老的声音如同念咒般吟唱着吉祥话，但在这死寂诡谲的环境里，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林晚能感觉到，那梳子齿缝间，似乎缠绕着某些细软的、不属于她的发丝…
梳妆完毕，那双手又为她整理了一下嫁衣，动作一丝不苟，却更加凸显了这身装束的束缚感。
“好了…真真是个好娘子…”老妪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满意，“等着吧…花轿…就快来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房门被重新关上。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龙凤喜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花轿？要去哪里拜堂？祁昼会在那里吗？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了喧闹声。
是锣鼓唢呐的声音，吹打的正是迎亲的曲调《百鸟朝凤》，本该欢快热烈，此刻听来却尖锐刺耳，节奏混乱，仿佛一群技艺拙劣的乐手在胡乱吹奏，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如同呜咽般的杂音。
喧闹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房门外。
砰！砰！砰！
是三声沉重的、如同砸门般的叩响。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一个拖长了调子、尖利得不似人声的呼喊穿透房门。
束缚身体的力量骤然消失，林晚发现自己能动了，但她依旧不敢掀开盖头。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冷风裹挟着更嘈杂的喧闹声灌入。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催促：“新娘子，快上轿吧，莫误了吉时。”
一双冰冷的手搀扶起她，引着她向外走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即便隔着盖头，林晚也能感觉到外界光线的变化，以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无数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冰冷、麻木、带着审视。
她被搀扶着，迈过一道似乎是门槛的障碍，然后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摇晃的空间——花轿内部。
轿帘落下，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花轿被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开始移动。
轿子颠簸得厉害，仿佛抬轿的人步履蹒跚，极不平稳。外面的喧闹声并未停止，吹打声、嬉笑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但仔细分辨，那些嬉笑声干涩而夸张，议论声则低沉模糊，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林晚紧紧攥着嫁衣的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强迫自己回忆规则：宾客盈门，皆为贺喜。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勿要回应，勿要直视。
她现在被盖头遮挡，无法直视，但那些声音无孔不入。
就在这时，轿子猛地一顿，似乎是停了下来。
外面的喧闹声也诡异地低了下去。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纸张摩擦的窸窣声，贴近了轿帘。
然后，一个尖细的、带着某种好奇和恶意的声音，几乎贴着轿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清晰地在林晚耳边响起：
“新娘子…听说…你是外乡人？”
“你知道…你要嫁的是谁吗？”
“嘻嘻…他之前的三个新娘子…可都没能…活到天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