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
学生会办公室的窗户漏风,总在雨天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某种小动物的哀鸣。
沈疏白把校庆策划案翻到第三页,钢笔尖在“古典文学社朗诵节目”旁边顿了一下,洇开一小片墨渍。窗外,许临川正穿过操场,黑色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一片不祥的鸦羽。
“疏白,你的节目时长要压缩到三分钟。”学生会副主席周予安敲了敲桌子,递来一杯热可可,“校长说《荒原》太晦涩,建议换成徐志摩。”
沈疏白盯着杯沿的奶油泡沫。突然想到,许临川上周在便利店买过同款。
但他又感觉有些不对。
自己想他干嘛!
他尝试清空有关许临川的思绪,声音也由此变得更冷。
“不用。”他把策划案推回去,“我可以退赛。” 他的语气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
“别啊!”文艺部长林嘉树猛地趴到桌上,项链上的金属碰撞叮当乱响,“许临川他们生物社的标本展都批下来了,你们俩不是号称‘文理双煞’吗?”
沈疏白指尖一颤。他想起昨天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场景:许临川戴着橡胶手套,把一只蓝蝴蝶钉进标本盒,旁边标签写着 “鳞翅目,羽化失败” 。
午休时,沈疏白在图书馆角落发现了那本被遗弃的校史年鉴。
有人用铅笔在第199页做了批注——不是许临川的字迹,而是一种工整到刻板的书写:
“2009级校友许沉舟捐赠实验室奠基照片缺失,疑人为销毁。”
纸页边缘粘着半张便签,上面是许临川潦草的笔迹: “查电脑D盘/回收站” 。
“找什么呢?”
周予安突然出现在身后,怀里抱着校庆要用的彩带。沈疏白合上书,却被他瞥见内页:“哇,你居然对校史感兴趣?听说许临川他爸当年……”
“周副主席。”许临川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教务处找你。”
等周予安走远,许临川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今天没戴平时那副散漫的表情,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别碰那台电脑。”他压低声音,“密码是你母亲忌日。”
沈疏白的呼吸凝滞了。
密码。
母亲的……忌日……
“这里面是什么……”有关母亲的,他总是有些过激。
“不关你事。”许临川的语气变得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你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台电脑又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接近嘶吼,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只是碍于还有人在,不得不小声一点,但还是透露出一些恼怒。
“沈疏白……你等等好不好……我…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许临川这才完全抬头看向沈疏白。
沈疏白看到他的脸色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来。
“好……”他终于放弃。
……
生物社的标本展览筹备得如火如荼。
沈疏白站在走廊拐角,看许临川指导社员布置展柜。他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链垂在颈侧,像一道冰冷的医嘱。
“这是透翅蝶,翅脉变异导致透明。”许临川指着标本盒解说,余光却扫向沈疏白,“它们活不过羽化期,因为外壳太脆弱。”
社员陈墨突然举手:“社长,那个空盒子是放什么的?”
沈疏白这才注意到展台中央有个玻璃罐,标签被故意反扣着。许临川不动声色地挡住众人视线:“留给校庆当天的特别展品。”
只有沈疏白看清了他藏在背后的手——指尖沾着蓝色鳞粉,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缺失的第二颗纽扣。
……
午夜的值班室,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沈疏白输入1130,回收站里跳出一段被删除的视频:16岁的许临川跪在校长室,对面是并排而坐的许沉舟和沈恪。
“临川的心脏手术需要封闭疗养。”许沉舟推过一份文件,“正好沈公子也需要心理干预,不如……”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定格在沈恪拾起钢笔的特写——笔杆上刻着沈疏白母亲的姓名缩写。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沈疏白迅速关机,闪身躲进档案柜缝隙。
许临川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陈墨:“社长,大半夜来拿什么啊?”
“忘了解剖报告。”许临川径直走向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突然转向档案柜,“不过先抓只溜进来的老鼠。”
柜门被拉开时,沈疏白闻到了熟悉的雪松味——许临川的外套口袋里,露出半盒他平时吃的安定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