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在偷听什么?”许临川的眼底透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漠视与阴暗。

沈疏白对上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但他们都懂彼此要说什么。——为什么。

校庆前夜的雨来得突然。

沈疏白站在生物实验室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摹着雨痕。身后,许临川正用镊子调整着展台中央的玻璃罐——那里面现在装着一只蓝翅蝴蝶标本,标签却依然反扣着。

"文学社的朗诵稿改好了?"许临川突然开口,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模糊。

沈疏白转身,看见许临川的白大褂袖口沾着一点蓝色鳞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改成《雨巷》了。"他顿了顿,"周予安的建议。"

许临川的镊子停在半空,金属尖端微微发颤:"戴望舒写《雨巷》那年,正在法国留学。"

实验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沈疏白注意到许临川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长期戴着戒指留下的压痕,但现在那里空空如也。

"你的..."

"社长!"陈墨突然推门而入,眼镜上还挂着雨珠,"校长说要提前检查展品!"

许临川迅速将玻璃罐锁进展柜,钥匙滑入袖口:"告诉他我在准备明天的解说词。"

等陈墨的脚步声远去,沈疏白才开口:"你父亲来学校了?"

许临川摘下手套,露出掌心几道新鲜的勒痕:"他想要回捐赠实验室时留下的监控备份。"他顿了顿,"特别是10月17号那天的。"

沈疏白的呼吸一滞——那是他在医务室失控的日期。

文学社的排练室里,周予安正在调整音响设备。

"你真的要朗诵《雨巷》?"他递给沈疏白一杯热茶,"我以为你会坚持《荒原》。"

沈疏白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看见杯底沉着几片花瓣——和许临川上周泡给他的一样。"校长喜欢。"

"是许临川建议你改的吧?"周予安突然压低声音,"他昨天去教务处查了你的缺勤记录。"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沈疏白想起电脑里那段被删除的视频,许沉舟说的"心理干预",还有许临川掌心的勒痕。

"周副主席。"林嘉树突然探头进来,耳骨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甚至有些晃眼,"校长找你商量明天的主持稿。"

等周予安离开,林嘉树立刻关上门:"我看到许临川往你的储物柜塞东西。"他递来一把钥匙,"用这个开的锁。"

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W"——沈疏白母亲名字"未雪"的首字母。

沈疏白愣了愣,接了过去。

储物柜里的牛皮纸袋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感到宁静与冰冷。

沈疏白坐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拆开文件袋的手指微微发抖。里面是一本病历复印件,患者姓名处赫然写着"林未雪",日期则是她去世前一周。

"心肌细胞异常电活动......建议立即停用锂盐......"

纸页边缘有许临川的批注:"查父亲2009年实验记录"。

最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许沉舟和沈恪站在新建的实验室前,手里共同捧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浸泡着某种蓝色晶体。

沈疏白的耳边突然响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白,记住......蓝色......"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许临川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雨水,手里拿着一份校庆流程表。

"彩排要开始了。"他的目光落在沈疏白手中的文件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校长特意要求我们文理社团一起走台。"

沈疏白将病历塞回文件袋:"你知道这是什么?"

许临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知道。"他转身时,沈疏白看见他后颈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所以你必须朗诵《雨巷》。"

——

礼堂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沈疏白站在舞台上,听着许临川在台下解说生物标本。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失真感:

"这只蓝翅蝶的变异源于重金属污染......它们的翅膀会逐渐钙化,最终无法飞翔......"

沈疏白的目光落在前排的校领导席——许沉舟正低头翻阅文件,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而沈恪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某种节奏,那好像是母亲生前最常弹奏的旋律。

"接下来请欣赏古典文学社的朗诵......"

音乐响起时,沈疏白看见了许临川的口型:

"跑。"

但他站在原地,念出了《雨巷》的第一句: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礼堂最后一排,林嘉树突然站起来,耳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光。与此同时,周予安匆匆离席,手里的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许临川的玻璃罐在展台上微微震动,里面的蓝色蝴蝶标本突然开始溶解,液体逐渐变成诡异的血红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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