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第八章 余温未散与生机暗涌
怒江的风裹着湿冷的水汽，吹在张起灵脸上时，他怀里的尚雪何还是冰冷的。黑金古刀斜挎在背后，刀鞘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和他胳膊上未愈的伤口黏在一起，可他丝毫没察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人苍白的脸上。
“小哥，前面有个破庙，先歇会儿吧。”吴邪走在最前面，回头时看到张起灵的脚步越来越沉，声音忍不住发颤。从万蛊窟出来已经走了三个时辰，张起灵就这么抱着尚雪何，没放下过片刻，连脚步都没乱过，可眼底的红血丝却越来越密，像要渗出血来。
破庙在半山腰，屋顶塌了一半，露出的椽子上挂着几只干枯的蛛网。王胖子生了堆火，火焰跳动着，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张起灵将尚雪何轻轻放在铺着干草的供桌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他蹲在供桌前，握着她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铜铃——铃身冰凉，和她的手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解雨臣靠在门框上，银链在指尖转了两圈，又停下。他看着供桌上的尚雪何，看着她心口那处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突然皱起眉：“等一下，她好像还有呼吸。”
所有人都猛地抬头。张起灵立刻探向尚雪何的鼻息，指尖果然触到一丝极淡的气流，若有似无，像风中残烛。他又摸向她的心口，那里的玲珑心竟还在微弱地跳动，隔着皮肉，能感受到一丝极浅的暖意。
“怎么回事？本命蛊不是已经……”王胖子的话没说完，就被陆沉打断。陆沉翻着《影阁秘录》，手指在一页符文上停住，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是玲珑心！它在护着她！”他指着书页上的记载，“玲珑心‘以邪毒为薪，以执念为火’，只要宿主还有未断的执念，它就能吊着最后一口气！”
“执念？”吴邪凑近，看着尚雪何攥紧的左手——她的掌心还握着那半片桃花瓣，虽然干枯，却被攥得很紧，“是石泉镇的记忆？还是……”他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没再说下去。
张起灵的指尖停在尚雪何的眉心，那里还残留着蛊毒的黑气，却比在万蛊窟时淡了些。他想起在石泉镇的那个清晨，她坐在窗边，看着他叠纸鸢，轻声说“要带铃”；想起在天目山的寮外，她转身跑向火光时，说“不想让铜铃变成催命铃”。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让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想活着，想和我们回去。”
黑瞎子突然站起身，将猎枪往肩上一扛：“有执念就好。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得赶紧找能稳住玲珑心的东西。”他看向陆沉，“秘录里有没有说，什么能续住这口气？”
陆沉的指尖划过书页，脸色渐渐凝重：“有是有，但很难——需要‘三阳之物’：极阳之地的土，极阳之山的石，还有……极阳之人的血。”他顿了顿，解释道，“极阳之地是指常年被日光直射的地方，极阳之山是指火山口的岩石，至于极阳之人……”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张起灵身上，“张家血脉天生至阳，你的血最合适。”
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拔出黑金古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他将手腕凑到尚雪何的唇边，声音很轻：“喝下去，我们带你回家。”
鲜血顺着尚雪何的唇角流进她的嘴里，她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本能地吞咽。心口的玲珑心突然跳动得快了些，那丝微弱的暖意也浓了几分，皮肤下的黑气竟又淡了些。
“有用！”王胖子激动得差点踢翻火堆，“那极阳之地和极阳之山呢？去哪里找？”
“极阳之地好找，附近的丹霞山常年无云，日光直射，那里的土就是极阳之土。”陆沉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红点，“但极阳之石难办，最近的火山在千里之外的昆仑山口，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她的身体撑不住那么久。”
空气瞬间又沉了下来。火焰噼啪作响，映得众人的脸都带着愁绪。就在这时，尚雪何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攥着桃花瓣的手紧了紧，嘴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梦呓：“糖……桂花糖……”
吴邪猛地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在石泉镇时，客栈老板娘塞给他的桂花糖，他一直忘了拿出来。他将糖纸剥开，一股甜香弥漫开来，他将糖块放在尚雪何的鼻尖，轻轻晃了晃：“小雪，是石泉镇的桂花糖，你闻闻。”
尚雪何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眼睛虽然没睁开，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心口的玲珑心又跳得快了些，那丝暖意竟蔓延到了她的指尖，让她的手也有了一丝温度。
“这糖……”陆沉看着那块桂花糖，突然一拍大腿，“石泉镇的阳光充足，桂花是正午采摘的，这糖是用柴火灶熬的，也算‘阳火’炼制！说不定能暂时顶替极阳之石！”
张起灵立刻将桂花糖捏碎，混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喂进尚雪何的嘴里。随着糖和血的咽下，尚雪何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心口的玲珑心跳动得越来越有力，皮肤下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
众人都松了口气。王胖子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笑着说：“太好了！看来小雪命硬，阎王爷都不收她！等她醒了，咱们再去石泉镇，让老板娘给她做一大罐桂花糖！”
吴邪也笑了，眼眶却有些发红。他看着供桌上的尚雪何，看着她手腕上轻轻晃动的铜铃，突然觉得，那些看似无望的绝境里，总有一丝生机在悄悄发芽——就像石泉镇的桃花，就算过了花期，也会在第二年春天重新绽放。
张起灵依旧蹲在供桌前，握着尚雪何的手。他看着她渐渐有了血色的脸，看着她心口跳动的玲珑心，眼底的红血丝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了她的性命，要想彻底治好她，还需要找到真正的极阳之石，还需要彻底清除她体内的蛊毒。
但他不怕。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会一直找下去，一直等下去。就像在石泉镇的那个清晨，他等着她醒来，等着她看着他叠纸鸢，等着她轻声说“要带铃”。
火堆渐渐燃尽，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破庙的屋顶，落在尚雪何的脸上，也落在张起灵的身上。他看着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快要醒来的模样，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
他知道，新的希望，正在这缕阳光里，悄悄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