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4 活着，真好

碘伏的清凉感在手心蔓延，驱散了伤口火辣辣的刺痛。

小七低着头，看着胖子那双粗壮的手指捏着棉签，以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称的轻柔，一点点为她涂抹药水。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像屋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嘈杂，不那么清晰，却构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药上好了，胖子又拿起干净的纱布，笨拙却仔细地替她包扎。

整个过程，小七都异常安静配合。

当最后一个结系好，小七才缓缓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更显清亮的大眼睛，直直地望向胖子。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性。

然后，她用一种极轻、带着些许不确定和试探的嗓音，小声开口：

“谢谢……胖子？”

最后那个称呼，她叫得有些犹豫，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懵懂的疑惑，仿佛在确认这个听起来有点奇怪的称呼，是否真的可以用在这个给了她温暖和食物的人身上。

这声带着稚气尾音的“胖子”，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王胖子的心尖。

他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小姑娘那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好奇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冲散了他眉宇间残留的疲惫和紧绷。

“嘿！”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露出一口白牙，伸出那只没沾药水的大手，胡乱地在小七刚刚洗过、还带着湿气的头顶揉了两下，“对喽！就叫胖子！胖爷我也行！随你高兴！”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点毛手毛脚，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实实在在的。小七被揉得脑袋晃了晃，却没有躲闪，反而在那粗糙的触感里，感受到了一种直白而坦率的亲昵。

她微微缩了缩脖子，苍白的脸颊上，竟极淡地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成了，药上好了，这几天别碰水，好得快。”胖子收回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腰腿，“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歇会儿。胖爷我去给你露一手，做点好吃的，瞧你瘦的，得好好补补！”

说着，他转身朝屋子角落那个用帘子简单隔开的小厨房走去。

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那猫叫橘座，不挠人，你甭怕它。要是累了，就在那躺椅上歪会儿。”他指了指窗边一张铺着旧毯子的藤制躺椅。

小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只橘猫果然还蜷在她脚边，睡得正香。

她收回目光，看向胖子钻进厨房的宽厚背影，听着里面随即传来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还有胖子哼起的、不成调却透着快活的小曲。

她没有去躺椅，只是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凳子上。

手心上纱布包裹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胖子指尖的温度和药水的清凉。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葱花的焦香，然后是油脂遇热后滋啦作响的诱人声音，紧接着，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酱香的肉味飘了出来，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味道，和她记忆中任何气味都不同。不是墓穴的腐朽，不是血腥的甜腥，也不是那些人身上的恶臭。

这是一种……活生生的、热腾腾的，能让人肚子不由自主发出咕噜声的味道。

小七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生疏地向上弯了一下。

她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膝盖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悄悄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厨房门口那晃动的身影，听着那充满烟火气的声响。

橘座似乎也被香味勾醒，伸了个懒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厨房门口，喵喵叫着蹭胖子的裤腿。

小小的屋子里，灯光昏黄，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小七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感受着这份陌生而坚实的温暖，将她层层包裹。

原来，“活着”的感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