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寂静杀场
流云门所在的山头，静谧得令人毛骨悚然。
护山大阵那曾经闪耀的光芒早已熄灭殆尽，山门歪歪斜斜地敞开着，恰似巨兽僵死之后大张的口，透着无尽的死寂。山间没有丝毫风声，平日悦耳的虫鸣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漫山的草木，都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毫无生机的灰败之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烧灼后又急速冷却的怪异气味，每吸入一口，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头皮上扎刺，令人不寒而栗。
陆沉、青锋长老，以及三名精于探查和阵法的联盟精锐，如鬼魅般悄然无息地落在山门前的广场上。脚下踩着坚硬的青石板，可他们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地脉灵气的流动，这片土地，仿佛已然彻底“死去”。
苏晚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符阵传来，其间夹杂着电流干扰的杂音：“能量读数……完全空白！并非是被屏蔽，而是彻彻底底的‘无’！生命信号归零，甚至连微生物活动都检测不到！这……这根本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陆沉眉头紧紧皱起，在这片诡异的区域，他那敏锐的五行灵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那种冰冷、空洞且排斥一切生机的感觉，比起在密室中所感受到的，强烈了何止百倍。他试着调动一丝青木灵力，然而灵力刚一离体，便如同水滴坠入广袤无垠的沙漠，瞬间就被某种无形且强大的力量“抹除”得干干净净。
“小心，此地处处透着古怪。”青锋长老紧紧握住剑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他那修炼多年、一向敏锐的剑心通明，在此地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垢，感知范围被硬生生压缩到了极致。
五人迅速结成简单的探查阵型，小心翼翼地踏入山门。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演武场上，几名流云门弟子依旧保持着巡逻时的姿势，手中的长剑才抽出一半，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恐或是痛苦的神情，唯有一片彻底的空白，眼神空洞得如同深邃的黑洞，仿佛在刹那间，他们所有的灵魂与意识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抽离得干干净净。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就连衣物都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然而却已气息全无，宛如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藏经阁内，典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之上，可只要用手轻轻一碰，那些典籍便瞬间化作细腻的、毫无能量反应的飞灰，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亿万年时光的无情冲刷。
炼丹房里，炉火早已熄灭，丹炉冰冷刺骨，里面那些尚未炼制完成的丹药，也都化为了毫无药性的尘埃。
整个流云门，就像是一幅被定格在毁灭瞬间的画卷，随后又被残酷地褪去了所有的色彩与生命，徒留一具空洞的形骸。
“这绝非普通法术，也不是幽冥侵蚀所致……”一名精通阵法的联盟弟子声音微微发颤，“倒更像是……像是整个宗门范围内的一切‘存在’，无论是能量、信息，甚至连时间，都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归零’了！”
“归零……”陆沉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愈发强烈。这种手段，与那金属飞蛾所散发出的冰冷、有序且排斥生命的气息，简直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青锋长老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有东西过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门外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三个仅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暗银色、形如蜂巢般的多面体。它们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表面流转着幽蓝色的、宛如电路板纹路般的光芒。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向外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可却隐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它们！”苏晚的惊呼声在通讯符阵中陡然响起，“能量特征完全匹配！就是它们发出的信号！”
那三个暗银多面体似乎“察觉”到了陆沉等人的存在，表面幽蓝纹路光芒微微一闪。
唰！唰！唰！
毫无预兆地，三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透明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那冰冷的视线，瞬间跨越空间，如闪电般射向五人！其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了普通飞剑！
“躲开！”
陆沉反应最为迅速，他猛地将身旁两名弟子用力推开，与此同时，体内五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爆发，在身前迅速布下了一道流转着五色光华的护盾！
青锋长老剑诀一引，一道璀璨夺目的剑罡也迎着射向他的光束疾冲而去。
嗤——！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陆沉的五行护盾与那透明光束接触的瞬间，护盾光芒剧烈闪烁起来，构成护盾的五行灵力竟以一种令人胆寒的速度被“分解”、“中和”！而那光束仅仅只是微微黯淡了一些，依旧顽强地穿透护盾，继续袭来！
另一边，青锋长老那无坚不摧的剑罡，在那光束面前，竟也如同冰雪遇见烈日，被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大半！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青锋长老脸色瞬间剧变，他的剑罡蕴含着他毕生的修为与剑意，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地就被削弱。
陆沉眼神陡然一厉，不再选择被动防御。他身形如电般晃动，巧妙地避开光束的持续照射，同时双手迅速结印，强行引动此地残存（或者说，尚未被完全抹除）的微弱地脉之气！
“厚土载物，聚！”
轰隆隆！地面微微震动起来，无数沙石如同受到召唤般迅速汇聚，化作数条咆哮着的土龙，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三个暗银多面体猛冲而去。
然而，那多面体只是表面幽蓝光芒再次一闪，一层无形的力场瞬间展开，咆哮的土龙在触及力场的瞬间，便如同撞上礁岩的泡沫，无声无息地崩溃瓦解，还原成最基础的土元素，甚至连一点尘埃都未能激起。
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能量攻击，似乎对它们都收效甚微！
“它们的防御力场能够分解一切形式的能量和物质！”苏晚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尝试用高频震荡或者空间干扰！又或者……用远超它们分解上限的能量进行瞬间冲击！”
远超分解上限？
陆沉心念如电般飞转，体内五行循环以疯狂的速度加速运转。单一的五行之力会被分解，那么……五行合一，衍化混沌呢？
他不再有所保留，将刚刚领悟、尚未完全纯熟的五行归元之力催动到了极致！青、金、蓝、黄、赤五色光华从他体内冲天而起，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循环，而是开始相互激烈碰撞、交融，衍生出一丝混沌朦胧、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之意的——混沌气流！
这丝气流虽然极其微弱，却散发着一种令空间都为之扭曲颤栗的恐怖气息！
陆沉并指如剑，将那缕混沌气流逼出指尖，化作一道细微的、毫不起眼的灰色流光，如利箭般射向其中一个暗银多面体！
那多面体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表面幽蓝纹路急速闪烁，防御力场全力开启！
然而，这一次，那无往不利的分解力场失效了！
灰色流光触及力场的瞬间，没有爆炸，也没有耀眼的闪光，那坚不可摧的力场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融化、崩塌！流光去势不减，瞬间没入了那个多面体的内部。
多面体猛地一僵，表面的幽蓝纹路开始疯狂乱闪，发出一种尖锐刺耳、仿佛金属摩擦又似信号干扰的怪异声响。紧接着，它的外壳上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纹，暗银色的光芒急剧黯淡下去，“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在半空中轰然瓦解，化作一蓬细微的、毫无能量反应的金属粉尘，纷纷扬扬地簌簌落下。
有效！
另外两个多面体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表面幽蓝光芒骤然强烈大盛，不再发动攻击，而是瞬间撕裂空间，化作两道流光，朝着玄冥宗的方向飞速遁逃而去！
“想走？”青锋长老怒喝一声，剑光瞬间分化成数十道，如影随形般朝着多面体追斩而去！
陆沉却抬手阻止了他：“长老，穷寇莫追。”
他目光凝重地望着多面体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滩金属粉尘。强行催动混沌气流，对他自身的负荷极大，此刻他的脸色微微泛白。
“它们不过是先锋，或者说……侦察单位罢了。”陆沉沉声道，“真正的威胁，还在玄冥宗。我们毁了它们一个单位，它们必定会有更加激烈的反应。”
说着，他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集起那些金属粉尘。“苏晚，仔细分析这些残骸，找出它们的弱点，或者……追踪它们的办法。”
流云门的惨状，诡异莫测的多面体，超越认知的攻击与防御方式……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表明，他们所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这片天地，正被来自域外的冰冷视线，无声无息地注视着。
而战斗，才刚刚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