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拭去的泪水

库赞那落在发顶的、笨拙却温柔的抚摸，和他默许她坐在身侧的举动，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让铃兔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她不再哭泣，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只被顺毛后餍足的猫咪，偶尔偷偷侧过头，看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马林梵多夜晚的日常声响。灯光柔和，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宁谧与安然。

然而，情绪的剧烈起伏和之前的放声哭泣，终究是耗尽了铃兔的精力。温暖和安心感如同柔软的毯子包裹着她，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歪倒，靠在了库赞曲起的手臂上。

那是一个极其自然、毫无防备的倚靠。

库赞在她靠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臂弯里的那颗毛茸茸的粉色脑袋。

她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鼻尖和眼眶依旧有些泛红，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弧度。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睡得十分香甜。

……就这么睡着了？

库赞有些无言。这只兔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心大。

他本想将手臂抽出来，但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以及那睫毛上颤巍巍的泪珠，动作顿住了。

啊啦啦……真是麻烦。

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微红的鼻尖，移到那湿润的睫毛上。那泪珠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碍眼。

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抬起了另一只手。

这一次，他没有用手帕，也没有用袖子。

而是直接伸出了食指，用那微凉的、带着常年冰雪气息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她睫毛上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动作轻缓得如同蝴蝶点水，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冰凉的指尖与温热的泪珠相遇。

那滴小小的水珠，就这样，被他用指尖，轻轻地、完整地拭去了。

连同她脸上其他干涸的泪痕，他也用指腹，以同样轻柔的力道，一点点地拂过，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那双总是半眯着、透着慵懒和疏离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安静的睡颜，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融化了一贯的冰冷。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带着她特有的气息。这种过于亲昵的接触，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不自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原来，擦掉她的眼泪，感觉……并不坏。

当最后一点泪痕被他拭去，铃兔的睡颜变得更加恬静安宁。库赞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微湿的、温热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根刚刚为她拭泪的手指，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收拢，握成了拳。

仿佛要将那一点短暂的、陌生的温暖，牢牢攥住。

他没有再动，也没有推开枕在他臂弯里的铃兔。他就维持着那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臂弯里传来的重量和温度，指尖残留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都在无声地侵扰着他那片习惯了绝对冰冷和寂静的世界。

铃兔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呓语。

库赞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最终，却只是几不可查地，将手臂调整了一个让她枕得更舒服的角度。

指尖拭去的，不仅仅是泪水。

更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后那层看不见的薄冰。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有些东西，无声地融化，又无声地滋长。

而沉睡中的铃兔，对此一无所知，只在梦中，露出了更加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