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兔的不安与逃避
库赞那个落在额间的、冰凉而短暂的吻,如同一颗被投入心湖的钻石,璀璨夺目,却在沉底后,折射出令人不安的光芒。
最初的狂喜和晕眩感退去后,理智回笼,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不安。
他吻了她。
虽然只是额头。
但这意味着什么?
铃兔不敢深想。
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一无是处、全靠他庇护才能生存的累赘。而他,是屹立于世界顶点的海军大将,是拥有冰冻大海力量的强大存在。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
那个吻,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安慰”?就像他给她冰雕小熊,给她草莓牛奶一样,只是他某种笨拙的、不蕴含特殊意味的举动?
毕竟,他之后的表现太过正常了。依旧是懒散的,怕麻烦的,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那个亲吻只是她高烧时产生的幻觉。
可额头上那残留的、微凉的触感,却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这种矛盾,让铃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焦虑之中。
她开始害怕与库赞对视,害怕从他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戏谑、怜悯或者……后悔。她更害怕自己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汹涌的爱意会被他察觉,从而给他带来困扰,或者让他觉得……她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于是,铃兔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逃避。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靠近他,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是尽可能地缩在办公室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当库赞推着自行车示意她出门时,她会找各种借口推脱:“我、我有点不舒服……”、“我想看完这本书……”、“我、我还没整理好……”
即使不得已跟他一起出去,她也刻意保持着更远的距离,不再敢伸手去环他的腰,只是小心翼翼地抓着后座的边缘,身体僵硬。
在食堂,她会飞快地吃完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然后小声说“我吃饱了,先回去了”,不等他回应就匆匆逃离。
她甚至开始回避他的目光。每当库赞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来,她都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立刻低下头,或者假装专注于别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的变化如此明显,连办公室里流动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凝滞起来。
库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那只小兔子像只受了惊吓的蜗牛,一点点缩回自己的壳里,用沉默和距离筑起一道无形的墙。那双总是追随着他的、亮晶晶的红眼睛,如今总是躲躲闪闪,盛满了不安和挣扎。
“啊啦啦……”
在铃兔又一次以“想晒太阳”为由,抱着垫子躲到露台上,一待就是整个下午之后,库赞靠在沙发里,拉下眼罩,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麻烦。
比他处理过的任何一份复杂文件都要麻烦。
他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无非是那些关于身份、差距、以及他真实意图的、无聊又自我折磨的猜想。
真是只……喜欢胡思乱想的笨兔子。
他原本以为,那个吻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虽然他自己也还在沉思那份态度的具体含义。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够。
或者说,他高估了这只兔子的理解能力,也低估了她那丰富的、用于自我否定的想象力。
看着她那副战战兢兢、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般躲着自己的样子,一种微妙的、不悦的情绪,开始在他那片冰封的心湖下悄然涌动。
他不喜欢她这样。
不喜欢她因为这种无谓的担忧而拉开距离。
不喜欢她眼中那熟悉的、全然的依赖和亲近,被忐忑和疏离所取代。
这种“不喜欢”,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一些。
库赞睁开眼,目光穿透办公室的玻璃门,落在露台上那个抱着膝盖、望着远方海平面发呆的、小小的粉色身影上。
海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让她看起来单薄又脆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沉默地看了许久,最终,缓缓站起身。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且,他忽然觉得,让这只兔子继续这样不安下去,似乎……比他之前思考的那些关于“责任”和“未来”的麻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是时候,把那只缩进壳里的蜗牛,给拎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