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缩短的距离

那场小小的感冒，如同一次奇特的催化剂，在铃兔和库赞之间那无形的距离尺上，悄然抹去了几个刻度。

病愈之后，铃兔敏感地察觉到，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并非库赞的行为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依旧懒散，依旧怕麻烦，依旧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或发呆。但一些细微的、曾经需要她鼓起勇气才能试探的界限，如今似乎变得模糊而宽松。

最明显的变化，体现在物理距离上。

以前，铃兔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半个身位以上的距离，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那冰冷的寒气或是他偶尔投来的、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会自然而然地走得更近一些。

比如，当他推着自行车，她会不再仅仅满足于抓住他腰侧的衣料，而是偶尔会因为路面的颠簸，或者只是为了更稳当，而将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腰间。起初她还会像受惊般立刻松开，但库赞对此毫无反应，仿佛腰间多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和温度根本不存在。几次之后，铃兔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环住他腰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自然。

库赞没有拒绝，甚至在她因为紧张而抓得稍紧时，他蹬车的速度会微妙地放缓一丝，让她能更好地保持平衡。

又比如，在办公室共处时，她不再总是蜷缩在离沙发最远的角落。她会搬着小椅子，坐在离他沙发更近一些的地方看书（虽然还是看不懂），或者只是发呆。有时午睡醒来，她会发现自己的椅子不知何时被自己挪得离他更近了，近到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而他也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甚至有一次，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那件熟悉的正义大衣，而库赞就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罕见地没有睡觉），正懒洋洋地翻着一份文件。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那一刻，静谧而温暖，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靠近。

库赞这边，变化则更加隐晦。

他依旧不会主动靠近，但对她无意中缩短的距离，表现出了一种全然的默许和放任。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偶尔会用冰冷的眼神审视她的靠近，仿佛那是一种需要评估的威胁。现在，她的靠近似乎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无需在意的背景事件。

他依旧会给她带甜点，但不再总是随手丢过去，有时会直接放在她常坐位置的旁边。他依旧会在她笨手笨脚闯祸后无奈地收拾残局，但叹息声中似乎少了几分不耐，多了几分习惯性的认命。

最让铃兔心跳加速的一次，发生在一个午后。

她坐在离他沙发不远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缘，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靠在了什么坚硬却并不冰冷的东西上，比沙发腿要舒服得多。她无意识地蹭了蹭，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库赞的小腿！

他不知何时调整了坐姿，一条腿随意地伸直，而她的脑袋正枕在他小腿侧面！隔着薄薄的西装裤料，能感受到其下结实的肌肉线条和……一种并不刺骨、反而有些温润的凉意。

铃兔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弹开，脸颊爆红，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对不起！库赞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着了不知道……”

库赞拉下眼罩，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她枕过的小腿，又看了看吓得像只炸毛兔子般的铃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啊啦啦……吵死了。”他抱怨了一句，重新拉上眼罩，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准备继续睡，对被“枕”一事完全没有提及。

仿佛那只是一件和被子掉地了一样寻常的小事。

铃兔捂着依旧狂跳的心脏，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巨大的羞赧过后，一种不可思议的、微小的喜悦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悄悄探出头来。

他没有推开她。

他甚至……默许了她的依靠。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甜蜜的涟漪。

距离，就在这一点一滴的默许、习惯和无意间的靠近中，悄然缩短。

从小心翼翼的半个身位，到自然的并肩而行。

从紧张的衣角抓握，到安稳的腰间环抱。

从遥远的角落凝视，到咫尺的呼吸相闻。

甚至……到了可以无意识依靠的程度。

冰封的堡垒，依旧冰冷而坚固。

但那只被允许进入堡垒内部的小兔子，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越来越靠近核心的温暖角落。

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依旧是巨大的身份、力量和经历的鸿沟。

但此刻，这份逐渐缩短的距离，足以让她心怀感激，并偷偷地、满怀希望地，期待着未来。

或许，有一天，她能够真正地，触碰到那座冰山之下，可能存在的、更加真实的温度。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悄悄弯起了嘴角。

逐渐缩短的距离，丈量着悄然滋生的情愫，也丈量着彼此心中，那无人言说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