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闲聊
从夕阳西下的瞭望台返回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幕低垂，星子如同碎钻般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一弯皎洁的新月悬在空中，洒下清辉如霜。
没有了自行车的代步，返回的路程显得有些漫长。但铃兔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傍晚并肩散步时的那份宁静与默契还萦绕在心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平和。
库赞似乎也并不急着回去，依旧保持着那种慵懒散漫的步调，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走在前面一点的位置。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笼罩住跟在他身后的铃兔。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本部大楼的灯火在远处闪烁着，像另一个世界的光亮。
走着走着，或许是夜色太温柔，或许是傍晚的美好氛围还未散去，铃兔心底那份小心翼翼的拘谨，不知不觉又松动了一些。
她看着前方库赞被月光勾勒出的高大背影，一个压在心里很久的、关于他能力的问题，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库赞先生……”
“嗯？”前方传来懒洋洋的鼻音，表示他在听。
“那个……冰冻果实的能力……使用的时候，您自己会觉得冷吗？”问完这个问题，铃兔就有点后悔了。这问题似乎太私人也太蠢了，他会不会觉得烦？
然而，库赞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脚步未停，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本身，或者只是在组织语言。
“啊啦啦……”他发出了惯常的语气词，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某种程度上……会吧。”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铃兔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他会说“不会”或者干脆懒得回答。
“是、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忍不住追问，好奇心压过了胆怯。
“就像……”库赞似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声音依旧平淡，“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冰。能感觉到‘冷’的存在，但它本身……就是一种常态，并不会造成不适。”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比喻：“大概就像你感觉到自己的手是‘热’的一样平常。”
铃兔努力理解着他的话。所以，寒冷对他而言，并非一种需要抗拒的痛苦，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一部分？是一种力量的延伸，而非负担？
“那……一直这样，不会觉得……孤独吗？”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铃兔就猛地捂住了嘴，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怎么会问出这么逾越、这么私密的问题？！
前方的库赞脚步似乎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只有月光依旧静静流淌。
铃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准备接受冰冷的沉默或者不耐烦的回应。
然而，库赞却再次开口了，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甚至带着点他特有的懒散：
“孤独啊……或许吧。”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近乎中立的答案。
“不过，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他淡淡地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世界本身……很多时候就是冰冷和燃烧交替上演的闹剧而已。”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深奥，又带着点看透一切的虚无和懒怠。
铃兔听得似懂非懂，但能隐约感受到他话语深处那份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寂寥。强大如他，似乎也并非全然与世界融洽无间。
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孤独的色彩。
这份认知，让铃兔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疼痛。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小小的不安和孤独，与他所承载的东西相比，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我……我觉得不是那样的……”她小声地、怯生生地反驳，虽然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持。
库赞微微侧头，月光照亮了他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铃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世界……虽然有时候很可怕，很冰冷……但是，也有很多温暖的东西啊！比如……比如阳光，比如好吃的食物，比如……比如……”
她卡壳了，一时想不到更有说服力的例子，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比如库赞先生您给我的草莓牛奶……就很温暖……”
说完，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前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低笑。
“啊啦啦……是吗。”库赞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的情绪，“一瓶冰牛奶就算温暖了吗？你的要求还真低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嘲讽，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调侃？
铃兔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脚步声在月光下回响。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是最初的静谧，也不再是刚才提问时的紧张，而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醺般的氛围。
月光，夜色，坦诚（ albeit 笨拙）的闲聊，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冰山之下的一角寂寥与细微的温柔。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亲密感。
铃兔偷偷地抬起头，看着月光下库赞的侧影，心里那份悸动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她似乎……又了解了他一点点。
了解了他强大力量下的某种常态，了解了他懒散外表下可能隐藏的一丝孤独。
这份了解，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靠近。
而库赞，或许也透过这只兔子笨拙的话语和过低的“温暖”标准，看到了某些他早已习惯性忽略的、细微的光芒。
月光下的闲聊，短暂而琐碎。
却像一缕微光，照进了彼此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涟漪。
回到本部大楼门口时，灯光驱散了月光。
库赞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模样，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铃兔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在她心里，那片冰封的海面上，似乎映照进了一缕更加明亮的月光。
清冷，却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