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轻尘握着宫灯的灯柄将之挑至身前,此灯长一尺宽七寸,加上流苏长一尺五寸,灯芯未燃,用矿石颜料绘成的山河虽截作六屏,但屏屏相照,连绵回环,仿若永无尽处。
他看着这黯然百年,仍完好如初的宫灯,不由得手下用力,握紧了灯柄。
“钥匙,既已将我封印在此,又为何给我钥匙,这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轻尘眉头微蹙,他起身,却不急着出去,而是走到棺沿,看着面前茫茫白雾,陷入沉思。
此灯是个灵器,只消他用灵力点燃悬于灯中的灯芯并一直持着灯就能摆脱阵法,于云息宗内畅通无阻,但此人先是连布四阵将他困死在棺内,而后又留下没有任何限制的钥匙,任由此前的一切布置付之东流,这其中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更何况,若没有隐情,轻尘可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任由云息宗人烟散尽并成为封印他的地方,他一定有忘了或不知道的事。
可,轻尘垂下双眸,试图想起什么,但记忆却犹如断裂的玉佩,以繁灵那夜为界线,本是一体的两者如今却分离得彻彻底底,轻尘如今的记忆是一半,后来的记忆又是另一半,另一半玉佩被悄无声息地拿走,而他却察觉不到任何痕迹。
……
他忧愁地叹了声,有些自嘲的道:“这下还真如子侧所言,成了戏文话本里的主角了。”
言毕,轻尘调动自身灵力,将之引于灯盏之中,若细线的烛芯之上顷刻间便燃起了与寻常蜡烛一般无二的橙黄色的灯焰,既不驱白雾,亦只照身前方寸之地。
轻尘最后看了眼醒来时的石棺,而后他撩起衣摆,踏入贴地而行的灵线中。
灵线不比寻常丝线,因此任由轻尘踩在遍地的灵线之上,其自纹丝不动,并将他稳稳地托举起来。
轻尘便借着灵线的走向,向山门行去。
沿途经过试剑台入口处的石碑,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上前,试剑台邻近繁灵,其上早已生满苔痕,加之又有白雾遮挡,是以轻尘只能看到刻在碑上的试剑台三字中的台字的一角,他伸手抚上这早已斑驳不清的碑文,呆立良久,才终于低声道:“原来,已过去这么久了。”
八百二十年,距离繁灵那夜,竟已过了八百二十年!
他到底忘了何事!
轻尘眸中现出一抹烦躁之色,但随之被他强压下去。
他现在只有十九年的记忆,一睡不知几个年岁,再熟悉的东西也是面目全非,这种境地之下,他必须冷静,否则自乱阵脚,用不着别人,他自己就会陷入心魔之中。
心魔,心之执念所成,或是郁郁不得志之苦,或是求而不得之恨,凡念念不忘者,皆易积久弥深,并成千般思绪,最后,思久成妄,妄而成执,过执则入魔。
修为不同,心魔亦有不同形态,像轻尘这只差一步便可飞升的修为,一念之差间便可能酿成大错,虽说成不了下一个魇,但渡劫修士堕魔也足以掀起一场浩劫。
想起魇,轻尘倏然生出一种狠不得将祂千刀万剐的杀心,他转身的动作一顿,疑惑骤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