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南燕救浩星泽宇 伤诸将同归长安
只见天水站在崖上，百十只胡蜂在他身旁环绕飞舞。他见那悬崖生得凶险，
凝思悲苦，纵身一跃，已堕入下面的万丈深谷之中。
眼见他身子冲开数十丈下的烟雾，直入谷底，浓烟白雾随即弥合，将他遮得无影无踪………………………
过了良久，忽听得对面山边一人叫道：“兀那汉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天水勉强抬起头来，只见对山站着一人，少年貌美眉清目秀的，正是一个女子，玉体柳腰轻盈，身高却如童稚。天水摔得迷迷糊糊，随口道：“小孩，管我怎地？”
那女子走过来看时，便把天水脸上打了一掌：“让你叫我小孩，让你叫我小孩。”那女子欲扶天水起来，天水搭着那人的肩头，摇头咬牙惨叫道：“啊呀，痛得慌啊。”身子一软，如泥般覆于地，哪里挣扎得起？
那女子长发飘飘，倒也不计较，便牵出一辆驴拖车，三滚两滚把天水弄上车，拉着便走。
往南翻过一座山丘，抹过两三座森林，径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院，周围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香樟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入到草堂，叙礼毕，便坐下。庄主说道：“老汉姓诸葛，单名一个纪字，字根递。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诸葛村。这个是小女，双名南燕，字哆咪。”说罢，叫庄工先取了新布衣给天水，又令取了冰镇梅子水来解渴。
庄客看了看天水，便道：“此汉子似乎是受了伤的。”诸葛南燕点点头：“让我来试试看吧，看能不能医好他。”便寻一净室，替天水先包扎好了伤口，又伸指点了数处穴道，天水顿觉丹田之内暖暖的，汹涌的内力充盈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心中似乎也有了重新再来的勇气和决心。
诸葛南燕从旁取出一把金柄小刀来，抵着他脸，慢慢将胡子剃去了。天水只觉刀锋极是锐利，所到之处，髭须纷落，她手掌手指却是柔腻娇嫩，摸在面颊上，忍不住怦然心动。
那小刀渐渐剃到他颈中，南燕笑道：“我稍一用力，在喉头一割，你立时一命呜呼。怕不怕？”天水笑道：“死在玉手之下，做鬼也是快活。”
南燕反过刀子，用刀背在他咽喉上用力一切，喝道：“叫你做个快活鬼！”天水吓了一跳，但她出手太快，刀子又近，待得惊觉，已然斩下，半点反抗之力也无，但体内汹涌内力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弹之力，将刀子震开，随后才知她用的力只是刀背。
南燕手臂一震，叫声：“哎哟！”随即格格笑道。天水笑着点了点头。他本来为人朴实，但在南燕面前，不知怎的，心中无拘无束，似乎是跟她自幼一块长大一般，说不出的逍遥自在，忍不住要说几句笑话。
南燕替他剃干净胡须，向他呆望半晌，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天水道：“怎么啦？”南燕不答，又替他割短头发，但见他这么一打扮，虽然衣衫褴褛不堪，但神采焕发。南燕又叹了口气，说道：“真想不到，原来你生得挺精神啊。”
天水便道：“我也没甚么好看。再说，天地间极美的物事之中，往往含有极丑。孔雀羽毛华美，其胆却是剧毒，仙鹤丹顶殷红，何等好看，哪知却是最厉害的毒药。诸凡蛇豸昆虫，也都是越美的越具毒性。一个人相貌俊美有甚么好，要心地善良那才好啊。”南燕冷笑道：“心地良善有什么好，你倒说说看。”天水一时倒答不上来，怔了一怔才道：“心地良善，便不会去害人。”南燕道：“不去害人又有什么好？”天水道：“你不去害人，自己心里就平安喜乐，处之泰然。”南燕道：“我不害人便不痛快，要害得旁人惨不可言，自己心里才会平安喜乐，才会处之泰然。”天水摇头道：“你强辞夺理。”
庄工来引天水去浴堂洗澡，洗完天色已暗。庄主便令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置酒款待。庄工先搬出一碟蒜头、一碟青葱，然后摆出蔬菜、果品、鱼肉、鸡鸭之类。
天水称谢道：“蒙受二位错爱，救了性命，无端相扰，却是不当。”南燕举杯道：“说哪里话？谁人保得没点事？天下哪个人是带着酒食走的？”当下酒至半酣，庄主诸葛纪开口道：“这个村庄，前后左右，也有三百余家，都推愚兄做个主儿。向来与世无争，行侠仗义救人。却不知贤弟为何年纪轻轻，跳崖轻生？”
天水深深吸一口气，终于硬生生坐起，但见他身子发颤，随时都能再度跌倒，惨然道：“有将带兵打仗，二十万兵马，顷刻间化为齑粉，如此愚笨之将，还有何面目活于天地间？”南燕此时方知缘由，便宽慰道：“素有妖人，擅造山炮，尝试发时，地动山摇，烧毁作物，损害庄稼，农人怨怒，却不敢言。”天水便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制造山炮么？其炮如何？”南燕夹起一块鸭肉，边嚼着边说：“叫什么却不晓得，只听人传叫啥奕衡的，其炮威力甚大，常常试炮，损毁民房良田无数，农人去告官府，却都被官府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责打一顿，押进牢里关禁个三年五载，才放回家，因此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天水称是。南燕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苦一败就跳崖？昔日越王卧薪尝胆，大仇终于得报。何不养精蓄锐，下回引兵再来复仇？”天水拜谢，饭罢而卧。自此每天和南燕谈天论地，捕兽拈花。
养伤半年后，天水欲辞行。诸葛南燕舍宴送行，举杯酌天水曰：“天水仁义远播久矣，又如此宽仁爱士，半年见之非虚也，多年征战，民不聊生。今遇明公，百姓有救也。我非卖地求荣之辈，今遇明公，百姓有救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若天水有益州，北图收取，匡正国家，则民重获安居，功莫大焉。”于柜中取出一图，但看此图，便知蜀中路径也。
天水展而视之，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俱载明白。天水拱手相谢。又拜请诸葛南燕道：“愿燕姐不弃鄙浅，出山相助，某当拱听明诲。”南燕曰：“燕闲散之人，久乐耕锄，懒于应世，不能奉命。”天水泣曰：“燕姐不出，置苍生何？”言毕，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南燕见天水意甚诚，说：“如蒙将军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于天水在庄中共宿一宵。次日，诸葛南燕谓其父曰：“将军猥自枉屈，咨燕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不容不出。父母可躬耕于此，待吾功成之日，即当回归。”
燕之父母设宴送行，又住一日，清晨乃行。路遇部将赵晴、赵雪、赵霜、赵雾、五弟赵雨，皇甫正瑜，霏雨娴完，斛律舒秸。虽然各个带伤，都均未死。
天水大喜，介绍了诸葛南燕，与诸将同归长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