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询治疗方法,苍山谈话
无心教雷无桀练拳,火锅边只剩萧瑟与叶安乐
月光如水,洒在叶安乐沉静的侧脸上。萧瑟看着她,白日里她轻描淡写化解瑾仙剑气的那一幕,以及师父姬若风那句“信那丫头吧”,在他心中反复回响。
他终是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叶姑娘。”
叶安乐闻声转头,眸中带着询问。
“我的隐脉之伤,”萧瑟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再掩饰,“姑娘当日说或可诊治,不知……有几分把握?”
叶安乐并未立刻回答,她走近几步,示意萧瑟伸出手腕。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脉门上,一股温和醇正的真气如溪流般探入,小心翼翼地在那些受损淤塞的隐脉处游走。
片刻后,她收回手,沉吟道:“隐脉受损极重,寻常药石乃至内力灌输,确实如抱薪救火,反受其害。但并非全然无法。”
她抬头,目光清澈而肯定:“若以特殊针法,辅以我独门炼制的‘渡厄金丹’和我的乙木真气,徐徐图之,有五成把握可以疏通修复,让你恢复如初。只是……过程会有些痛苦,且需时日。”
五成把握。对于早已不抱希望的萧瑟而言,这已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一缕曙光。他看着叶安乐,她眼神坦然,没有怜悯,没有炫耀,只有医者面对病症时的专注与承诺。
“为何帮我?”萧瑟问。
叶安乐浅浅一笑,望向远处大殿隐约的灯火,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我学这一身医术,本就是为了救人。更何况……”她顿了顿,“你是我弟弟的朋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雷无桀一声兴奋的呼喝,显然修炼那“天下大自在神通”已有所得,打破了夜的宁静。
萧瑟没有再追问,只是将“五成把握”这四个字深深记在心里。他望向夜空,或许,这趟通往雪月城的路,真的会有所不同。
无心走向萧瑟,探究地看了一眼叶安乐与萧瑟。但没说什么。
无心对萧瑟说道:“接下来轮到你了。”
“我不会武功,只会一点逃跑用的轻功。打拳什么的,我半点不会,你能教我什么?那水上漂的武功倒是不错,我可以选吗?”萧瑟说道。
“你心思太重,飞天踏浪神通,你是学不会的。学了只会半路掉下来。”无心摇头。
“飞天踏浪神通?”萧瑟皱了皱眉,“罗刹堂的武功取名都是这么随意的吗?”
“不是,有些武功秘籍上名字被抹去了,我就瞎取呗。”无心倒是坦然。
“可除了轻功以外,要传授别的武功,你可找错人了。”萧瑟耸耸肩,似乎对那绝世的武学并没有半点兴趣。
“没有找错人,我要传你的这门武功不需要什么基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我今日教了你,你怕是很久以后才能学会。”无心一跃而下,落在了萧瑟面前,一双眸子中紫光流动。
“这是……”萧瑟微微皱眉。
“我要教你的,是心魔引!”无心嘴角微微扬起,眼中紫光闪烁。
苍山绝顶,云海翻涌。
百里东君负手立于崖边,一袭白衣仿佛要与云雾融为一体。李寒衣抱着长剑,静立一旁,面具下的目光清冷如雪。司空长风缓步走来,手中并未持枪,反而拎着一壶酒。
“刚收到消息,”司空长风将酒壶递给百里东君,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了然,“安乐那丫头,终究是放不下啊。知道无心要去九龙寺,立刻就动身赶过去了,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怕是生怕自己弟弟出事。”
百里东君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目光悠远,并未言语。
李寒衣却沉吟片刻,清冷的声音响起:“不是早就知道吗?那丫头不仅倔,”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这从她当年跪求你告知药王辛百草下落,发誓学医时就知道。而且,她对那孩子的爱护之心,我们这些长辈,谁人不知?”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不然……她也不会那么逼着自己了。”
司空长风默然。他们都明白李寒衣未尽之语。叶安乐如此刻苦,近乎苛刻地逼自己同时精修医术与剑术,一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在未来某一天护住她那命运多舛的弟弟;二则,是为了弥补,为了她那生父叶鼎之发起的魔教东征所造下的杀孽,进行一场无声的赎罪。她用救治他人性命的方式,来偿还父亲欠下的血债。
话题从叶安乐身上稍稍移开。
“那孩子,”百里东君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说的却是无心,“终究是叶鼎之的儿子。”
司空长风眉头微皱:“天外天的少主,身份确实敏感。他的归属,是个问题。”
百里东君转身,目光扫过两位城主,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二年前,魔教东征,我雪月城不怕。十二年后,不过一个少主归山,我雪月城更不怕。”
他望向山下仿佛没有尽头的云海,继续说道:“年轻一辈的事,由年轻一辈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才轮到我们这些老头子出马。”
这便是雪月城的态度,不惧,不避,不主动干涉,给予年轻人最大的舞台和试炼空间。
司空长风闻言,眉头舒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给唐莲寄一封信吧。”
“哦?信中如何说?”百里东君问。
司空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早已有了决断:“就四个字——凭心而动。” 他特意强调了这四个字,嘴角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顺便告诉他,他那位总爱操心、医术剑术都还凑合的师姐叶安乐,也在那里。让他心里有个数。”
提及这次行动,百里东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司空长风,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说起来,长风啊,听说你家那个头,千落那丫头,前些日子偷跑出城,让你差点把整个雪月城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竟是偷偷摸摸追着唐莲那小子去了。你这当爹的,管教似乎不太严啊。”
司空长风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好气地瞪了百里东君一眼:“大师兄!休要取笑!等那丫头回来,我定要好好管教!”
云海之上,三位当世最强的城主相视一笑,方才那点关于魔教、关于过往的沉重,似乎也在这笑声中随风散去。未来的风雨,自有未来的肩膀去承担。而他们,便是那最坚实的后盾。
边境之城毕罗,九龙寺。
唐莲站在寺庙庭院之中,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无禅站在他的边上,垂首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师尊除了交代师姐在哪外只写了四个字。”唐莲仰头望着月亮,有些走神。
无禅愣了一下,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不是这四个字。”唐莲摇摇头。
无禅笑了笑:“唐兄,小僧只是呼声佛号罢了。”
唐莲回过神来,也不由得笑了:“我走神了。只是师尊写的那四个字我看不懂,凭心而动,什么是凭心而动?这在佛法里有什么解释吗?”
无禅沉思片刻,说道:“佛曰,随心,随性,随缘。”
司空千落听着只觉得麻烦,对唐莲说:‘’师兄,我看你就不要太纠结了,这四个字的意思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说完就回房了
唐莲闻言,叹道:“我自小出生在唐门,门规森严,十二岁前在内房六门修炼心法毒术,十六岁时练成外房三十二门所有暗器手法,十七岁时来到雪月城,拜师尊为师,至今已有九年。这二十六年间的事情仿佛是都既定好的,我只需要完成即可。随心,随性,随缘,这三个词我却是想不透。既然无心这么重要,师尊难道不是应该给我下雪月城的绝杀令吗?”
“绝杀令?唐兄认为无心师弟该死?”无禅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该。”唐莲摇头,“但若师尊的传书上写着,我不会犹豫。”
无禅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对了,无禅大师,一直没有问你,无心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唐莲忽然问。
“小僧很早的时候就离开寒山寺了,只与师弟相处了数月,那时他还是个小童,所以其实并不了解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幼时有一件事至今印象深刻,那日小僧在寺庙中练拳,师弟坐在屋檐之上,在小僧练完拳之后,师弟忽然道,这就是金刚伏魔神通?可若魔自在心中,该如何办呢?小僧当时已入佛门六年,修炼这金刚伏魔神通也有三年,闻此言却如天雷灌顶,沉思许久,转身却见师弟已经不见。后来,小僧心中想着无心所言之语,再练这金刚伏魔神通,却觉得从前拳法上的困惑都迎刃而解。九龙寺大觉师父来寒山寺时,我正好练就伏魔神通的第四重境界。”无禅说道。
“若不是大师亲言,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五岁幼童所能说出来的话。”唐莲点头,“唐某斗胆问大师一句,如今我们做的事是对的吗?”
“我们还未动手,事情尚未有结果,一切又何能定下对错?”无禅沉声答道。
“所以无禅大师,明日你会如何?”唐莲又问道。
无禅想了想,笑道:“凭心而动。”
唐莲望了无禅一眼,却见无禅目光坦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叹道:“我以为大师的心早已坚若磐石。”
“又不是屋内那些老和尚,谈什么坚若磐石。”无禅往前踏了一步,一跃登上了屋檐,“唐兄慢想,小僧要去睡觉了。”
唐莲愣了一下,这个总是一脸正气,不苟言笑的和尚,此刻却流露了几分少年的心性,倒令他颇为意外。屋檐上的无禅转身,长袍挥舞,在月光下轻笑,倒颇有几分师弟无心的架势,他朗声道:“所谓凭心而动,随心,随性,随缘,是指不必想得太多,遇见之时心中那刹那间的反应,便是施主的心。”
唐莲愣了一下,却见屋檐上的灰袍一闪,无禅已经不见了。而在身后的大殿之中,依然传来轻轻的诵经之声。唐莲笑了笑,仰头看着远方,道:“凭心而动,这是师尊此次要教授给我的道吗?唐莲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