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投资学原理》与碎裂的回响

选课结果正式公布，苏念禾的名字赫然列在《投资学原理》的选课名单上。

第一次去上课时，苏念禾特意提前到达。教室里弥漫着陌生的金融气息，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

上课铃响前，陆迟弈和室友们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向第一排正中央坐下，那个挺直而疏离的背影，仿佛一道无形的墙。

课间，当苏念禾面对难题时，陆迟弈冷冽的声音介入，精准解释后未看她一眼便离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乱了她的心。

下课铃响，苏念禾鼓起勇气，在陆迟弈即将出门时拦住了他。

陆迟弈：“陆迟弈。”

她声音微紧，

苏念禾：“刚才……谢谢你。”

他淡淡“嗯”了一声，绕开她便要走。

苏念禾：“等一下！”

她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衣袖。

陆迟弈身体僵住，目光锐利地落在她拽住他衣袖的手指上。

苏念禾：“我……还有地方不太明白，”

她拿出笔记本，指向那个公式，

苏念禾：“关于时间价值的具体应用，你能不能……”

她的声音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冰刃：

陆迟弈：“苏念禾，选这门课，是为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笔记本，又回到她脸上，

陆迟弈：“是为了学习投资，还是……为了别的？”

他的话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勇气。她松开手，脸颊烧红。

他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陆迟弈：“想学知识，就问教授。或者，”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陈明轩，

陆迟弈：“问问你那位热心的学长。”

说完，他决绝地与她擦肩而过。

——而在那看似冰冷决绝的转身之后——

陆迟弈的步伐很快，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教室门口。周屿安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敢多言。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正翻涌着怎样一场海啸。

（“是为了学习投资，还是……为了别的？”

“问问你那位热心的学长。”

）

每一句伤她的话被说出口的瞬间，都像一把反向刺入他自己心脏的刀，带来一阵尖锐而迟来的剧痛。他看到她眼中瞬间熄灭的光，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松开他衣袖时微微颤抖的手指……这一切，都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陆迟弈：（他怎么会对她说出那样刻薄的话？）

明明在课间，看到那个男生靠近她时，他几乎是本能地走过去，用最笨拙的方式替她解了围。明明看到她对着公式蹙眉时，他心底深处是想要好好为她讲解的——就像高中时，他无数次耐心为她梳理数学难题那样。

可当她就那样站在他面前，用那双他曾无数次描摹过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拉住他的衣袖时，一种巨大的恐慌和莫名的愤怒攫住了他。

他恐慌于她的靠近，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会在她一个眼神下土崩瓦解。

他愤怒于……她凭什么在那样决绝地推开他之后，又如此自然地靠近？愤怒于那个陈明轩，凭什么可以那样理所当然地、用充满倾慕的眼神注视着她？

于是，那些伤人的话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像一层厚厚的冰甲，包裹住他内里早已溃不成军的狼狈与柔软。

陆迟弈：（“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用伤害她的方式来自保，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痛苦千万倍。

他握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想要回头、想要对她说“不是那样的”的冲动。他不能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她可能含泪的眼睛，那会彻底摧毁他所有的伪装和坚持。

他只能更快地往前走，将她的身影，连同她可能出现的哭泣或失望，都狠狠甩在身后。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心脏的、名为“后悔”的毒虫。

苏念禾僵在原地，难堪和委屈几乎将她淹没。

她看着他和他的室友们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个背影冷硬得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陈明轩的关切她已无心理会，低声道谢后便逃离了那里。

走廊外的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冰凉。她第一次如此明确的主动靠近，换来的竟是他毫不留情的、带着羞辱的拒绝，以及自己碎裂一地的尊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看似胜利的、冰冷离去的少年，此刻正承受着不亚于她的痛苦煎熬。他们就像两只刺猬，想要靠近，却只能用最尖锐的刺，将彼此伤得遍体鳞伤。

主动的代价，是两败俱伤的回响，在空旷的走廊和彼此的心间，久久震荡，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