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盛夏

2025年4月的南市,风里裹着细碎的樱花瓣,像揉碎的月光,轻轻落在温辞悠的发梢。他独自站在南大校园的樱花道上,浅灰色的风衣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攥着一份叠得整齐的研究生预报名表,指尖却微微发凉。

这条路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象过——和宋栀言一起,踩着落樱,说着笑着,看粉白的花簇垂满枝头,听风穿过花枝的轻响。可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身后是他亲手创办的公司在南市新开的第三家分公司的选址合同,身前是漫山遍野的樱花,热闹得有些刺眼。

温辞悠缓缓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刻着“南市大学”的校牌上,指尖在口袋里摸索了许久,掏出一张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发毛的照片。照片里的宋栀言穿着白衬衫,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她比着俏皮的剪刀手,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笑得比枝头最盛的樱花还要灿烂,背景正是这方校牌。

风一吹,樱花瓣落在照片上,又被温辞悠轻轻拂去。他低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藏不住的哽咽:“栀言,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你说你最喜樱花,说要是有机会,研究生就来南市读。就因为我当年随口一句‘南市的樱花最好看’,我们就拉着勾约定,要一起考来这里,一起在春天看遍整条樱花道。”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宋栀言灿烂的眉眼,眼眶渐渐泛红,目光扫过漫天盛放的樱花,声音里添了几分颤抖:“你看啊栀言,这里的樱花真的太好看了,粉得像你当年最爱的桃花酥,白得像你冬天裹的围巾,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极了我们当年在操场看的那场雪。”

“我来了,栀言。我带着我们的约定,报了这里的研究生,公司也开到了南市,可你人呢?”风卷着更多的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照片上,像是无声的回应。温辞悠喉结滚动,压抑的委屈与痛终于决堤:“你失约了,栀言……这满路的樱花,这么好看,这么热闹,可你再也看不见了。”

“我多想拉着你的手,带你走遍这条樱花道,告诉你哪棵树的樱花开得最盛,哪片花瓣最像你笑起来的模样,可我只能对着一张照片,说着这些你再也听不见的话。”他攥紧照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里的不舍与遗憾缠在风里,伴着落樱飘向远方,“栀言,我真的好遗憾,好舍不得……没有你的樱花季,再好看,也只剩孤寂了。”

说着说着,温辞悠忽然察觉到身侧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与周遭的樱花气息交织在一起。他缓缓抬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江辰。

温辞悠心头一震,他认得江辰。宋栀言生前曾随口提过,大学时她去寺庙求佛,那天春雨刚停,青石板路湿滑,她弯腰系鞋带时,手里的祈愿牌不小心滑落,是恰好经过的江辰弯腰拾起,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后来她才知道,自那以后,江辰便对她动了心,悄悄打听她的专业、课表,却始终没敢上前打扰。

这些年,江辰去京市发展,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成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聚光灯下的光鲜,都抵不过心底那道未说出口的牵挂。

江辰也凝着他,一身简约的黑色休闲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却难掩周身的星光,只是此刻,他的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探寻。他本是冲着宋栀言来的——听说她要来南市报研究生、看樱花,这是他回来的核心目的,放弃了京市的诸多资源,专程回C市拍戏,实则一心扑向了南市。可他走遍了南大的樱花道,只看见了温辞悠,却没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温辞悠?”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在他周身扫过,终究还是落回他手里的照片上,那上面的宋栀言笑得明媚,刺得他眼睛发疼,“宋栀言呢?她不是说要来南市吗?”

温辞悠看着他急切的模样,握着照片的手又紧了紧,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死了。”

樱花簌簌飘落,落在两人之间,像是瞬间冻结了空气。江辰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瞳孔骤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温辞悠,许久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猛地扯掉口罩,露出一张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喉结剧烈滚动,声音破音般嘶吼:“你说什么?”

温辞悠别过脸,不忍看他眼底瞬间崩塌的光亮,重复道:“去年冬天,一场意外……她走了。”

“不可能……”江辰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身后的樱花树上,震得花瓣簌簌落下,砸在他的脸上、肩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他抬手按住发颤的胸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我明明……我明明打听好了,她要来南市的……我还没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当年捡起祈愿牌时,他看见上面写着“愿顺遂平安,与在意的人共赏樱花”;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几年在京市的每一个深夜,他都对着打听来的她的照片发呆;还没来得及在她面前,说一句藏了好几年的喜欢。

“她最喜欢樱花了……”江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他低头看着满地落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她怎么会……怎么会看不到了……”

风卷着樱花落在他的发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温辞悠手里的照片,照片里宋栀言的笑容依旧灿烂,可这份灿烂,却成了刺进他心底最锋利的刀。他忽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在漫天落樱里,显得格外绝望。

温辞悠站在一旁,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抽痛。他知道,宋栀言或许从未在意过江辰的心思,可这份迟来的、未说出口的喜欢,终究还是成了江辰心底永远的遗憾。

樱花依旧簌簌飘落,像是在为这场错过的相遇,这场无法弥补的遗憾,无声哀悼。

不知过了多久,江辰渐渐止住哭声,他缓缓站起身,通红的眼底翻涌着痛苦与不甘,忽然死死盯住温辞悠,声音沙哑却带着尖锐的质问:“温辞悠,你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喜欢上宋栀言的!想必,她也知道你喜欢她吧?”

温辞悠握着照片的手顿了顿,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平静地抬眼看向他,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怅然:“谁都知道啊。”

江辰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与疯狂,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是啊,谁都知道……那么多人喜欢宋栀言,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会怎么样呢?”

他顿了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笑容愈发苦涩,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我这么努力,从无名小卒做到万众瞩目的明星,不就是为了离她近一点,不就是为了更配得上她吗?我放弃了多少机会,专程回来看她,结果你告诉我……她死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撕心裂肺的痛,在漫天落樱里,久久回荡。

温辞悠望着他失控的模样,眼底泛起一层薄雾,过往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涌——那些年,他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宋栀言身边,看她为一道难题蹙眉,看她为一场樱花雨欢呼,看她提起某个人时,眼底藏不住的光亮。他的喜欢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朋友们打趣,师长们默许,可他从未说破,只因为知道,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不管我们有多么喜欢宋栀言,”温辞悠转过身,直视着江辰通红的眼睛,声音沉重而坚定,“她心里装着的,从来都只有淮淳曦一个人。你努力成为明星,我拼命创办公司,我们都以为再靠近一点,就能走进她的世界,可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顿了顿,看着江辰眼底的不甘与绝望,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江辰,你要接受现实。我知道你痛,我比谁都痛,可那个喜欢樱花、笑起来像太阳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你的努力,我的等待,最终都成了一场空,可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遗憾里。”

樱花簌簌落在两人的肩头,像是无声的叹息。江辰怔怔地站在原地,温辞悠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心底的执念,露出里面最柔软也最痛苦的真相——他拼尽全力靠近的光,从不属于他,而如今,这束光,还彻底熄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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