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谣言如刀
京郊破庙，石佛脚下。
萧瑾将手中茶盏捏得粉碎，瓷器碎片嵌入掌心，血珠滚落，他却浑然不觉："萧珩之竟真让她救活了！"
他身前跪着冯九——漕帮内奸，三年前被废太子收买，潜伏至今。他低着头，声音谄媚："殿下，如今苏微成了东宫救命恩人，韦氏在东宫的眼线也被她拔了。再不除她，东宫坐大，殿下再无机会。"
"除她？"萧瑾冷笑，"不。要让她和东宫，自相残杀。"
他俯身，用染血的手指在石板上写下八个字："韦氏细作，毒害储君。"
"去，将这八个字，散到京城每一个角落。就说苏微是韦氏派来的死间，用猛药激发太子寒毒，意图让殿下在生辰祭上暴毙，嫁祸韦氏，再让废太子被冤杀。"
冯九瞳孔一缩："这是……离间计？"
"不止。"萧瑾笑得如毒蛇吐信，"再散出风声，说苏微手里有韦氏罪证，是太子指使她伪造，想借刀杀人，铲除异己。韦氏党羽若闻此讯，必会反噬。"
他站起身，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朵红梅："本宫要让他们，狗咬狗。"
午时未到，谣言如瘟疫般在皇城蔓延。
茶馆酒肆、巷弄市集，处处有人窃窃私语："听说了吗？那回春医馆的苏姑娘，是韦氏的人！""太子殿下差点被她毒死！""她手里那些罪证，都是太子让她伪造的，想扳倒韦氏！"
流言传入东宫时，刘德的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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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医馆，密室。
苏微刚服下调养气血的药，脸色仍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骇人。她听着林伯转述的谣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废太子急了。"
"姑娘，这谣言来势汹汹，东宫若信了……"
"东宫不会信。"苏微打断他，"萧珩之刚被我救活，他若此刻动我，便是坐实了'恩将仇报'。但这谣言，会逼韦氏狗急跳墙。"
她铺开桑皮纸，提笔写下"请罪折"。
字迹娟秀，内容却字字如刀："民女苏微，叩请殿下恕罪。民女用药过猛，至殿下寒毒爆发，险酿大祸。然民女于东宫药库查验药材时，发现其中混有牵机引毒粉，此毒可加重寒症，致殿下于死地。民女已收集证据，请殿下明察。"
她将折子塞入传讯蛊罐，发往东宫。
这是将计就计——谣言说她毒害太子，她便主动请罪，同时抛出韦氏下毒的铁证。韦氏若反扑，便坐实了下毒；若不反扑，谣言不攻自破。
更重要的是，她要借这次风波，彻底清洗东宫药库，拔除韦氏最后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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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初刻，东宫正殿。
萧珩之倚在榻上，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凌厉。他手中捏着苏微的请罪折，目光扫过殿中跪着的韦氏族老韦通、药库管事王怀远，以及一众韦氏党羽。
"韦大人，苏姑娘说，药库里有牵机引。你怎么说？"他声音不高，却透着帝王的威压。
韦通额头冷汗涔涔："殿下，这定是污蔑！韦氏忠心耿耿，岂会……"
话音未落，苏微已走入殿中。
她今日穿一袭素白医袍，未施粉黛，更显得弱不禁风。但她手中托着一只白玉蛊皿，皿中银针三十六根，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是否污蔑，一试便知。"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殿内。
她走到药库管事王怀远面前，银针刺入他指甲缝："这双手，每日抓药配药，若药中有毒，指甲缝里必有残留。"
银针拔出，针尖泛黑。
殿内一片死寂。
"这是……"王怀远慌了，"这是污蔑！我……"
苏微不理他，又走到药库中取出一包未开封的驱寒草，当众用银针探入。针尖瞬间乌黑。
"牵机引，遇银变黑，遇铁则红。"她声音平静，"诸位请看。"
她换了一根铁针探入，针尖果然泛红。
铁证如山。
韦通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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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之看着那两根针，眼神冷得像冰。
"韦氏，好一个忠心耿耿。"他缓缓开口，"孤的命，便是你们这么'忠'的？"
他挥手，冷轩立刻带暗卫上前，将王怀远及药库三名管事按倒在地。
"杖毙。"萧珩之吐出两个字，"尸身悬于东宫门外，示众三日。让朝野都看看，谋害储君，是什么下场。"
杖刑执行时，苏微立于殿侧，面色平静。
她看着那些杖棍起落，听着惨叫声，心中无波——这些人，是韦氏的刀，也是沈氏的仇人。死有余辜。
韦通被拖下去时，怨毒地瞪着她："苏微！你不得好死！"
苏微垂眸，轻声道："民女只求殿下安康，何惧诅咒。"
这句话，说得大义凛然，连萧珩之都侧目。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独留苏微。
"你救了孤，也帮孤除了韦氏钉子。"他盯着她，"孤该如何赏你？"
"民女不要赏赐。"苏微跪下，额头触地，"只求殿下，许民女查阅东宫藏书阁的医案古籍。民女想为殿下，寻到根治之法。"
她要的，是进入藏书阁的机会。
那里，藏着沈氏旧案的卷宗。
萧珩之沉默良久，点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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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苏微回医馆。
她从怀中取出姨母的碎玉，用烛火细细烤着。
"宫墙"二字在火焰下，边缘竟又浮现出更细的纹路——那是姨母用血写的第二层密文："藏书阁，丙字架，第七卷，沈氏秘档。"
她心头狂跳。
姨母不仅知道藏书阁有暗道，还知道秘档具体位置！
林伯在一旁看着，老泪纵横："娘娘这是……把命都押上了。"
"她赌我三日内能破局。"苏微攥紧碎玉，"我赌赢了。现在，该去取沈氏的公道了。"
她看向窗外，东宫方向灯火幽微，像一头蛰伏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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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寝殿。
萧珩之独坐榻上，手中捏着苏微今日用过的银针。
针尖还沾着她的血——那是她为王怀远验毒时，不小心刺破自己指尖留下的。
他将银针凑到鼻端，闻到一股极淡的药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股味道，让他想起她扑在他身上，为他吸毒血时的决绝。
他想起她苍白的脸，想起她那句"医者不抛弃"，想起她看韦通时眼中淬冰的恨意。
那不是看敌人的恨。
那是看仇人的恨。
"她究竟是谁？"他喃喃自语。
冷轩在殿外，听到这句话，垂首不语。
他知道答案，但他不敢说。
因为他发现，殿下对苏微的在意，已不止于"解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