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个要求就是，我不想见他们。”
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站在门外的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必要再见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个讨饭的孤儿。
就算先天残疾也没关系，起码他是自由的。
林辞轻叹口气，让警员去回话。
可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还是传了进来。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儿子？他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万一考不上好大学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我儿子是一定要考清北的，你们耽误了他一整天时间，他得少学多少知识？！”
“赶紧把我儿子放了，他今天的习题还没做呢，今晚我要亲自盯着他做完所有作业，否则别想睡觉！”
句句不离高考和成绩，句句不提李浩文的状况。
苏灵羽听着都替李浩文绝望，但李浩文显然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脚下的一小块瓷砖，眼珠动也不动，只剩下一具空壳。
偶尔有风从窗口吹来，吹动他额间的碎发，却惊不起他眼里丝毫波澜。
外面闹了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林辞有点纠结。
李浩文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按正常流程来说，这种情况下不适合继续审问。
但他迫切的想知道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李浩文主动开口了。
“我身上的系统，应该是一个叫冯远平的人给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确是见了他之后脑子里就有系统了。”
“你说谁？”
苏灵羽手机里传来夏晚晚惊讶的声音。
俩人正开视频呢。
夏晚晚行动不便来不了刑侦大队，但又不想错过审讯李浩文的过程，毕竟为了抓李浩文，她可是付出不少代价的。
所以她就和苏灵羽开了视频，静静听着。
但冯远平这个名字把她炸出来了。
苏灵羽把手机摆正，“你认识这个人？”
“废话，有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冯远平吗？他那么有钱，每年捐给慈善基金的钱比奶茶里的珍珠还多，都能绕地球三周半了！”
被夏晚晚这么一说，苏灵羽想起来了。
他们海城是有这么个企业家，最热衷做好事，还很低调，媒体想采访他都找不到机会，全看他心情。
“冯远平得癌症了。”
夏晚晚惆怅的叹口气，“三个月前他来到我们医院治病，那可是超级vvvip病房！可惜他是癌症晚期，在我们医院住了两个月也没好转，一个月前就出院了。”
又是一个月前！
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一个月前开始的，苏灵羽现在听见这几个字心里就一哆嗦。
李浩文继续交代。
在他得到系统的前三天，他曾见过冯元平。
那天学校放了半天假，他压力实在太大了，就出去透透气。
谁知一出校门就跟冯远平碰见了。
他说他是来给学校捐款的，看李浩文心情不好跟他聊了几句，还请他吃了顿饭。
从小到大，李浩文从没被陌生人这样关心过，也没有人那么耐心的听他说话，他太感动了，不知不觉和冯远平聊了很多，也说了自己的烦恼。
冯远平安慰他会苦尽甘来的。
当时李浩文只以为他只是寒暄两句，谁知分开后的当天晚上，他就有了系统。
李浩文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当他发现系统真实存在后，就开始琢磨系统的来路。
想了很久，他怀疑到冯远平身上。
时间点那么巧合，冯远平出现的莫名其妙，还对自己颇为关心。
最重要的是，他说自己一定会苦尽甘来。
整整半个月，李浩文反复咀嚼这句话，最终确定系统就是冯远平给的。
可他没去找冯远平，假装不知情继续利用系统杀人。
虽然他不知道冯远平想干嘛，但他的的确确得到了好处。
且作案手法无声无息，一连死了四个同学警察都没怀疑到他头上来，他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糊涂一点也挺好的，最起码他不会再因为成绩挨打了。
可自从林辞他们出现在学校后，李浩文就很担心自己暴露。
当他连着好几次对高文宇动手都没成功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李浩文不是没有过去警局自首的念头，系统却说可以帮他藏起来。
还恐吓他，一旦进了警局他的人生就完了，他会成为爸妈的污点，会被活活打死。
李浩文害怕了。
虽然他都快20岁了，但连大学都没上过，社会经验完全为零。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按系统说的去了北三环外的荒地，躲在某棵树后面。
系统说，这样他就不会被人找到。
晚上林辞和夏晚晚找来了，李浩文亲眼看见他们原地打转，甚至从自己身边经过也没看见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确信系统是无敌的，自己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就算警察怀疑自己了，但只要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样。
而他距离最终目标只差三条人命。
系统说过，杀够七个人后，他脑子里的知识就能永远存留，足够他考上理想大学，且不会逼迫他继续杀人。
一想到爸妈到时会以自己为荣，他也不用再吃学习的苦，李浩文心里的喜悦彻底盖过了恐慌。
可苏灵羽出现了，还有那个叫顾烬川的男人。
他好厉害，随手一挥自己就跑不出去了，像被画笔囚禁在圈圈里的蚂蚁，只能原地打转。
在苏灵羽和顾烬川去救林辞和夏晚晚时，李浩文想了很久。
他终于知道怕了，也知道自己完了，所以才选择交代所有真相。
“这就是全过程。”
李浩文的声音依旧很轻，“如果你们有疑问请继续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灵羽听完了，久久没说话，林辞也沉默着。
说实话，这事很难评。
但无论如何李浩文都不该杀人，那些学生有什么错？成绩好就是原罪吗？凭什么？
他毁了好几个健全美满的家庭！
即使李浩文的遭遇令人同情，也照样罪无可恕！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辞检查一遍笔录本确定没有遗漏，站起身，三人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