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妻】与丈夫的初遇

（我的视角，雪夜）

雪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黑暗中映出一小片朦胧的亮。身旁他的呼吸均匀绵长，早已沉入梦乡。我却毫无睡意，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只硅胶柴犬软弹的触感，和……他瞬间红透的耳廓。

忍不住想笑，又怕惊醒他，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微微抖动。

真没想到啊。

平日里那个西装革履，眼神沉静无波，签文件时手指稳定得像精密仪器的男人，私底下竟然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会因为被我发现小动作而窘迫得耳朵通红，还会偷偷把“罪证”藏起来。

这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原来那副沉稳甚至有些冷硬的外壳下，藏着这样一抹笨拙的、未曾被岁月完全磨平的稚气。

思绪飘远，飘回了同样一个有着老旧窗格的地方。不是游乐园，不是晚宴厅，而是市图书馆那间光线昏暗的报刊阅览室。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还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我正埋头于一堆发黄的故纸堆里，为导师要求的史料摘抄焦头烂额。额角的汗黏住了碎发，手腕酸涩。

然后，那摞摇摇欲坠的合订本就在我手边轰然倒塌。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阅览室里如同惊雷。我吓得几乎跳起来，脸颊瞬间烧灼，手忙脚乱地想去收拾残局，额头却差点磕在沉重的桌角。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弯下腰，默不作声地，帮我把那些散落一地的、沉重无比的大部头一一捡起，利落地码放整齐。他的手指修长，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冷静的效率。

“谢谢……对不起……”我声音发虚，头几乎要埋进胸口，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鼻尖似乎嗅到一点极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没事。”他的回应只有两个字，声线平稳，甚至有些冷淡。说完便转身走向了另一排书架，仿佛只是随手拂开了一粒尘埃。

我呆坐在原地，心跳如鼓，好半天才重新拿起笔，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瞥向那个方向。他站在高高的书架间，微微仰头查找着什么，侧脸线条清晰，神情专注。

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那一刻，阅览室里陈旧的时间仿佛忽然开始重新流动。

后来才知道，他那份冷静自持下，藏着怎样的笨拙。第一次约会，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站得笔直，像等待检阅。送我回宿舍，一路沉默，直到楼下了才憋出一句：“到了。”然后转身就走，同手同脚。

求婚的时候，在小餐馆油腻的桌子对面，他拿出戒指盒，手指尖有点抖，脸上却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说：“以后，让我照顾你吧。”简单，直接，甚至有点干巴。我却在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真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和猜度了呢？是从他越来越晚归的脚步声，是从我一次次热好的饭菜又变凉，是从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像隔着一片冰冷的海洋开始的？

直到那场几乎将一切摧毁的暴雨。

直到今夜，这只被他偷偷藏起来的、丑萌的柴犬笔托。

雪落无声。

我悄悄转过身，面向他。黑暗中，只能隐约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呼吸声安稳可靠。

我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用指尖碰了碰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背。皮肤的温热传来。

他动了一下，无意识地翻过手掌，将我的指尖松松地拢在了掌心。温暖干燥的包裹。

我没有抽开。

图书馆里那个慌乱拾捡的女孩，和餐馆里那个点头说“好”的女人，隔着漫长的时光，与此刻雪夜中悄然微笑的我，缓缓重叠。

原来最初的心动，从未真正消失。

它只是被琐碎、误解和沉默深深掩埋。

等待着被一只幼稚的柴犬，和一只发红的耳朵，轻轻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