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与妻子的初遇
(丈夫的视角,深夜)
合上电脑,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和窗外无声飘落的雪。耳朵上的热意还没完全褪去,那点被她撞破的窘迫像余烬,在寂静里微微发烫。
柴犬笔托被彻底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房间里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却像某种锚,定住了这雪夜的浮动。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她。
不是在什么浪漫的场合。是在市图书馆最旧的报刊阅览区,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她穿着一条洗得有点发白的淡蓝色连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抄写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鼻尖沁出一点细小的汗珠。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格,恰好照在她翻动纸页的手指上,照亮了纤细的指尖和手腕上一根简单的红绳。
我当时去找一份很久以前的行业报告。经过她身边时,大概是她看得太专注,肘边一摞厚厚的合订本突然滑落。沉闷的响声打破了阅览室的寂静。
她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脸颊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要去捡,脑袋却差点撞到桌子角。
我弯腰,先一步帮她把那些沉重的本子捡起来,归拢好。
“谢谢……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尴尬,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
“没事。”我当时大概只回了这两个字,语气恐怕也是惯常的平淡无波。放好书本,就去找自己的资料了。
但坐下后,却有点心不在焉。眼角余光总能瞥见那个窗边的角落。她似乎平静下来了,继续低头抄写,偶尔会咬一下笔头,遇到难题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卷起那一缕垂落的碎发,绕啊绕。
那么专注,那么……鲜活。和周围死气沉沉的旧报刊格格不入。
后来才知道,她当时是在帮导师做一份枯燥的史料整理。那么枯燥的工作,她却做得像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求婚的时候,我甚至没选多浪漫的地方,就在我们常去的一家小馆子。说完那句话,她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然后笑了,眼眶有点红,重重点头:“好。”
那一刻,觉得心里某个空着的地方,被填满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鲜活的细节褪色了呢?是从我越来越忙,是从她眼里的光渐渐黯淡,是从我们的话越来越少,是从躺在同一张床上却背对着背像隔着银河开始的?
那只柴犬笔托,是某次她整理书房时翻出来的,笑着说丑得可爱,随手放在了我桌上。我当时大概只是瞥了一眼,嗯了一声,没在意。
她今天笑话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和图书馆里那个慌慌张张抬起头道歉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重叠了。
雪还在下。
我转过头,看向床上熟睡的她。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小半张脸。呼吸平稳。
心底那点因为出糗而泛起的躁意,不知不觉平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静、也更复杂的情绪。
走过去,极其小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她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蹭了蹭枕头,继续睡得很沉。
或许,我弄丢的,不只是她眼中曾经的光。
还有我自己最初,为什么会被那道光吸引的……那份感知。
抽屉里的柴犬或许很幼稚。
但那个会因为一件小事而不好意思、耳朵发烫的自己,好像……并没有完全死透。
只是被层层面具,埋得太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