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你的脆弱

（丈夫的视角，回到家）

玄关的灯啪一声亮起，刺眼得很。她低着头换鞋，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

刚才在车上那点可怜的暖意，瞬间蒸发在冰冷的空气里。沉默像实体一样压下来，比晚宴上的喧嚣更让人窒息。

她去厨房倒水。玻璃杯磕碰出水流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我的神经上。我站在客厅中央，无所适从。愤怒和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心疼还在胸腔里撕扯。

她端着水杯出来，没看我，径直走向卧室。“累了，先睡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逃避。

操。就这样？打完一场硬仗，连个战后总结都没有？继续冷战？回到那种令人发疯的、互相猜忌的沉默里？

不行。

我跟着她走进卧室。她正背对着我，手指颤抖着去解礼服后面的搭扣，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那节雪白的后颈暴露在灯光下，像一种无声的邀请，也更像一种无声的控诉。

我走过去。脚步很沉。

她的手顿住了，身体瞬间绷紧，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我的手指碰到那些繁复的钩扣，冰凉的金属硌着指腹。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那下面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解开它们花了一点时间，我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妈的，这破东西。

搭扣终于全部松开。礼服顺着她的肩膀滑落一点，露出大片背脊。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双臂抱在胸前，没有转身。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她裸露的背对着我，像一片沉默的雪原，上面写满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不堪和距离。

我该做什么？抱住她？还是摔门而去？

最终，我只是抬起手，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抚过她脊椎那道微微凸起的骨节。从脖颈，一路向下。皮肤的触感细腻得让人心惊。我能摸到那下面细微的肌肉紧绷，也能摸到一种深藏的、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没有动，也没有躲。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急。

这触碰里没有情欲。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勘探。勘探那些我看不见的伤痕，勘探我们之间是否还有连接的可能。

我的手掌最终完全覆盖住她后心那一小片皮肤。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急促的心跳。咚咚咚，敲打着我的掌心。

一下，又一下。真实得可怕。

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睛通红，却没有眼泪，只是死死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们像两个赤身裸体站在废墟上的人，除了彼此，一无所有。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看着我们之间这片狼藉的战场。

然后，我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拿起床上她常穿的那件旧睡衣，递给她。

“穿上，”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别着凉。”

她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睡衣，眼里的戒备和绝望慢慢被一种巨大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取代。

她接过睡衣，抱在怀里，没有穿，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我转过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没有吸，只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让那点猩红在指尖明明灭灭。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尼古丁的味道苦涩地弥漫开来。

今晚没有赢家。

但或许，我们终于可以停止互相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