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妻】雨中缠绵

七月四日，清晨，雨后天晴

天亮了。

阳光透过书店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明晃晃的几何图形，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暴雨洗刷过的世界，干净得有些刺眼，也残酷地照亮了一切。

我们依偎在书店角落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薄毯。我的头靠在他肩上，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旧书页、雨水和……我的气息。一种陌生的、亲密到令人心悸的味道。

沉默了很久。不是咖啡馆那种紧绷的、丈量距离的沉默，而是一种激荡过后的、疲惫而柔软的宁静。仿佛两个经历了一场漫长战争终于停火的士兵，在废墟里分享着最后一点温暖。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手指有些迟疑，带着一种刚刚获得许可的小心翼翼。

“后悔吗？”他终于低声问，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看着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它们旋转、升腾，毫无重量，也毫无牵挂。

“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巨大的负罪感像潮水一样，在平静的表象下开始缓慢上涨，试图淹没昨夜一切的滚烫。但我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用肌肤真实的触感去对抗那内心汹涌的审判。“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走进这场雨里。”

他沉默了一下，收紧手臂，把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不是想拖你下水……”他声音艰涩。

“我知道。”我打断他，“是我自己跳下来的。”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克制和衡量，只剩下清晰可见的疼惜和……担忧。“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后果，也一起承担。”

窗外，城市开始苏醒。汽车驶过湿漉漉路面的声音，远处隐约的喇叭声。现实世界的声音一点点渗透进来，将昨夜那个被暴雨隔绝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孤岛慢慢拉回现实的岸邊。

我们必须要离开了。

他先起身，然后伸手拉我。我的腿有些软，靠了他一下才站稳。分开时，肌肤脱离接触的瞬间，带起一阵微凉的失落。

我们默默整理好自己，把毯子叠好放回原处。像两个悄悄抹去犯罪痕迹的共犯。他捡起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书页有些被我们身上的雨水洇湿了。他看了看，没有放回书架，而是拿着走向了收银台。

“算是个纪念。”他说，语气试图轻松，却掩不住深处的沉重。

我看着他付钱，看着店员将那本书装入纸袋。那本书仿佛成了一个物证，证明昨夜不只是一场梦。

推开书店的门，清晨干净微凉的空气涌来，与室内温暖的书香形成鲜明对比。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们站在书店门口，一夜之间，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我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坚定。“就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

他看着我，眼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为一个缓慢而郑重的点头。他明白我的意思。越界之后，我们首先需要面对的，是自己各自的世界。

没有拥抱，没有吻别。我们像两个默契的陌生人，在清晨的街角，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身离开。

我一步一步往回走。阳光晒在湿透又半干的衣服上，暖意渗入，却驱不散骨头缝里那点冰冷的后怕和……一种奇异的、不容否认的清醒。

越界之后，世界没有崩塌。

但它确实不一样了。

而我，必须走回那个熟悉的家门，去面对门后的一切，和那个已经彻底改变了的自己。

日记本，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那条线，我已经跨过来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