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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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瓦片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声响。我坐在钟楼顶层的石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口新浮现的"门"字纹路。那种温度不像是火焰,更像是某种活物正在皮肤下蠕动。
三清尊神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归位吧,外道魔种。"这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贴着我的耳膜。
掌心的铜铃还在发烫,表面符文时隐时现。我低头看着它,想起教堂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嬷嬷的眼泪滴在柜门上写下一个"救"字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突然,悬在中央的青铜钟毫无征兆地自鸣起来。那声音震得整个钟楼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而落。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投射进来,在钟面上形成一面诡异的镜面。
镜子里站着另一个中岛敦。
他手里握着那本发绿的《符箓秘录》,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虎爪印记清晰可见,比我的还要深几分。最让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神,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就像看一个即将被碾碎的蝼蚁。
墙上密布的"门"字突然同时发光,经文开始沿着地面流动,像有生命般朝我们这边蔓延。
"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镜像开口说话了,声音和我一模一样,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吗?"
我猛地站起身,虎爪印记躁动不安地跳动起来。那些经文在地面汇集,最终拼出了"双生祭"三个字。
"闭嘴!"我攥紧铜铃,试图用异能压制体内翻涌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反而更加强烈,像是要从骨头里钻出来。
镜像轻描淡写地抬手,那些经文瞬间安静下来。"看看这个,"他挥了挥手,墙上浮现出画面,"大火前夜,嬷嬷锁上门的时候,储物柜里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画面中的嬷嬷满脸泪水,颤抖着将铁锁扣上。我看到自己蜷缩在柜子里,外面传来哭喊声。然后...有人打开了柜门。
但进来的不是嬷嬷,而是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身影。
"不..."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石柱。铜铃发出一声哀鸣,表面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镜像抓住铜铃,指尖触碰的瞬间,金色纹路逆流涌入我的体内。三清尊神的声音陡然拔高,与远处祭祀的吟诵交织在一起。地面的《太平经》卷轴无风自动,文字开始重组,拼出我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钟楼开始震颤,砖石裂缝中渗出暗红液体。那些液体在半空凝结成血珠,落地显形——"门已启"。
"你以为是在封印'门'?"镜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你确定自己不是门的一部分?"
虎爪印记突然剧痛,金色纹路沿着血管蔓延至心脏。视野中浮现出双重影像:既是现在钟楼,又是当年燃烧的孤儿院。
机械织田作的记忆备份系统突然出现在空中,残影闪烁不定。我想开口求助,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是你的本质在呼唤。"镜像指向天空。我抬头看去,乌云旋转,隐约现出巨型"门"形黑洞。
跪倒在地时,铜铃碎片扎入掌心鲜血直流。那些血液滴落在《太平经》卷轴上,文字开始蠕动重组。三清尊神的呼唤变得狂躁:"回归吧!回归吧!"
穹顶崩裂,月光直射在我额头上,形成灼烧般的疼痛。镜像蹲下身,手掌按在我的额前:"你才是真正的门。"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连三清的声音都消失了。天空巨门开始旋转,投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
"现在,"镜像轻声说,"该打开自己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铜铃彻底碎裂,发出玻璃炸裂般的脆响。
--------------------我跪在满地碎玻璃似的铜铃残片里,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那些字句像是被活过来的经文吸饱了,卷轴上的墨迹突然开始扭动。
镜像的手还按在我额头上,温度冷得不像活人。他忽然笑了:"你有没有闻到?"
瓦片上的雨水腥气中混进一丝焦味。不是普通的烧东西的味道,是教堂储物柜里那种铁锈混着腐烂纸张的气味。
"当年大火前夜,嬷嬷锁门的时候..."他的手指往我额头压了压,"她以为柜子里只藏了一个人。"
我的后槽牙咬得生疼。虎爪印记在胳膊上跳个不停,可这次它不再像是封印,倒像是要从里面往外钻。
钟楼穹顶裂开的缝隙里透进月光,照在镜面上。那面诡异的镜子居然没碎,还在映出我们两个一模一样的脸。
"但其实呢?"他歪了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柜子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蜷缩在角落,另一个..."指尖突然用力,刺痛顺着太阳穴往脑子里蔓延,"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血珠从我额角滑下来,在下巴尖悬而未落。铜铃碎片扎进掌心的伤口开始发烫,那些滚烫的血珠一落地,就变成小小的金色符文。
镜像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他脚下的《太平经》卷轴突然炸开,墨汁飞溅到墙上,拼出一行字——"祭品觉醒"。
"原来如此。"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浮现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刻痕,"难怪当年的双生祭没成功。"
我猛地抬头。三清尊神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比之前更加急切:"阻止他!现在!"
可我的腿像是灌了铅。虎爪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一股热流顺着脊椎往上冲。镜像的脸色变了,他想抽手却来不及了。
两股力量在我们之间撞上。空气里发出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
"有意思。"他甩开我的时候,袖口带翻了地上的一卷经书。泛黄的纸页翻飞间,我看到一幅画像——两个孩子站在火海里,其中一个胸口开着漆黑的门。
铜铃最后的碎片突然嗡鸣起来。那些碎渣悬浮在半空,排列成一个扭曲的圆环。圆环中心开始旋转,涌出一阵阵阴风。
镜像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动摇:"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他话音未落,整座钟楼突然发出吱呀声。那些渗出暗红液体的砖缝里,开始爬出细小的文字。它们顺着我的裤脚往上爬,烫得我直抽气。
"别管那些文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听着——当年你没死是因为有人替你进了柜子。那个人带着双生祭的咒文去了火场,而你..."
我后退半步,踩到了散落的经卷。纸张哗啦啦翻动,露出一幅幅画面:大火中的孤儿院、嬷嬷颤抖的手、还有...还有个模糊的身影蹲在墙角。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中岛敦。"镜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你,是借着双生祭活下来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青铜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从中裂开。裂缝里涌出的不是铜渣,而是浓稠的墨汁。
墨汁落地就化作文字,缠住我的脚踝。那些字句我认得,全是《太平经》里的内容,可现在它们在疯狂重组,拼出我不敢相信的句子。
"闭嘴!"我抬脚想踢开那些文字,却听见头顶传来碎裂声。天空中的巨门开始转动,七彩光晕洒下来,照到我的伤口。
剧痛让我几乎跪倒。掌心的血突然沸腾起来,在空中凝成金色的符号。镜像的脸色变了,他转身想逃却被一道墨汁形成的锁链缠住手腕。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封印你了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却笑得很难看,"因为你不是受害者,你是..."
我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虎爪印记和胸口的"门"字同时发烫,两股力量在体内对冲。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骨头,像是要从里面破茧而出。
"告诉我真相!"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太阳穴。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大火前夜的储物柜、嬷嬷落泪的脸、还有...还有另一个蜷缩在黑暗里的我。
"你才是真正的门。"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开始消散。最后消失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深深的悲哀。
天空中的巨门转得更快了。墨汁形成的文字开始燃烧,那些火苗却是冰冷的蓝色。
三清尊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哭腔:"快走!门要开了!"
可我已经动不了。胸口的"门"字开始发光,和天空中的黑洞遥相呼应。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在呼唤我回家。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最后一块完好的彩窗轰然炸裂,玻璃碎片悬浮在半空,映出我此刻的模样——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类的脸了。
"现在,"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该打开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