缟素:旧货市场的民国遗梦
深秋的旧货市场总裹着层潮湿的霉味,林夏踩着满地梧桐叶,在摊位间穿梭时,目光突然被一床叠得整齐的被子勾住。
那是床缂丝被,素白底色上绣着暗纹鸳鸯,针脚细密得能看清鸳鸯羽翼的绒毛,边角虽有些磨损,却透着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精致。林夏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一股温润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触到了一块浸在温水里的玉。
“姑娘眼光好,这是民国初年的物件,苏绣大师的手艺。”摊主张婆婆凑过来,脸上堆着笑,却总在林夏想问更多时移开目光,“家里老人传下来的,想着换点钱。”
“多少钱?”林夏摩挲着被面,心里已经在盘算——她正写民国女性生活的论文,这床被子简直是活素材。
张婆婆顿了顿,报了个远低于市场价的数字,又补上句:“夜里要是觉得闷,就掀开些,别裹太严。”语气怪怪的,像叮嘱,又像警告。
林夏没多想,付了钱抱着被子往回走。被子不轻,却没什么霉味,反而隐约飘着股淡得像错觉的甜香,像老胭脂混着檀香,缠在她的衣角。
回到独居的出租屋,林夏把被子铺在卧室的单人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缝洒在被面上,暗纹鸳鸯竟像活了似的,在光影里微微晃动。她躺上去时,觉得被子格外贴合身体,仿佛量身定做,一夜无梦到天亮。
可第二天醒来,林夏发现不对劲——睡前她明明把被子叠成了方块,此刻却松散地摊着,被角还垂在床尾,像有人夜里掀开过又没叠好。更怪的是,被面上沾着一根泛着银光的长发,她的头发是纯黑的,这根头发又长又软,绝不是她的。
“大概是从旧货市场沾来的吧。”林夏把头发捻掉,没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几天,怪事越来越多。
夜里总觉得胸口发闷,像压着块湿棉花,每次惊醒,被子都严丝合缝地裹着她,连脚踝都没露出来;书桌上的民国画册会自己翻开,停在“民国女子日常服饰”那页;最让她心慌的是梦——梦里她总穿着月白旗袍,坐在雕花梳妆台前,身后有个模糊的影子,轻轻把那床缂丝被盖在她肩上,声音软得像棉花:“冷不冷?盖紧点……”
周五陈默来探望,一进门就皱了眉:“你屋里怎么有股胭脂味?”
“没有啊。”林夏闻了闻,只闻到空气里的洗衣液香。
陈默走到床边,拿起被子闻了闻,脸色沉下来:“林夏,这被子不对劲,你从哪弄来的?”他是理性主义者,从不信怪力乱神,可这被子上的甜香,浓得让他心里发慌。
“就是个老物件,你别多想。”林夏避开他的目光,她舍不得这床被子——不仅因为论文,更因为裹着它时,那种莫名的安心感,像有人在轻轻护着她。
陈默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夏推着出了门。门关上的瞬间,林夏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被子,被面的鸳鸯在灯光下,好像又动了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