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里的纵容

案头的烛火跳了跳，将“废后陈氏”那几个字映得忽明忽暗。刘彻指尖碾过竹简边缘，磨出细碎的竹屑。

他从不后悔废后。陈阿娇的骄纵、外戚的掣肘，早已成了大汉的沉疴。当年金屋藏娇的许诺，本就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情分二字，在帝王权术里轻如鸿毛。他甚至算好了废后之后的朝堂震动，算好了如何借机削夺窦陈两家的势力，算好了如何让天下人看清，这大汉的权柄，只握在他一人手里。

可他算漏了刘琙。

他以为他的妹妹会懂。懂他步步为营的隐忍，懂他扫清障碍的必要。毕竟，这天下是他们兄妹要一起撑起来的，她向来是最明白他的人。

直到那把匕首抵在她腕间，他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忘了，陈阿娇对琙儿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外戚势力”，而是那个会把西域奶酥偷偷塞给她、会在御花园替她挡责罚的姐姐。是琙儿心里那点没被宫墙磨掉的柔软，是她在刀光剑影里还攥着的温暖。

他看着她眼里的泪，听着她抖着嗓子说“阿兄，我求你”，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那匕首剜了一下。他可以对陈阿娇铁石心肠，可以对满朝非议充耳不闻，却独独受不住他的妹妹用命来逼他。

“滚。”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看着琙儿扶着陈阿娇匆匆离去的背影，刘彻缓缓松开紧握的狼毫。墨滴落在竹简上，晕开一片深色。他赢了朝堂，却在妹妹这里，输得心甘情愿。

罢了。他想。她要护的人，他便暂且容下。只要琙儿好好的，这点“算漏”，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