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例外,是刻在骨血里的牵挂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我捏着那卷匿名的谏书,指尖都在发颤。上面字字句句,都在说陛下对皇妹逾矩失度,说那不是兄妹情分,是“惑乱宫闱”的忌讳。
阿兄刚从甘泉宫祭祀回来,一身玄色祭服还带着霜气。他见我对着奏疏出神,伸手便要拿,我却猛地攥紧了。
“他们说……”我抬头看他,声音发涩,“说你对我的心思,不是阿兄对妹妹。”
他的动作顿住了,眸色沉沉的,像结了冰的渭水。半晌,他忽然低低笑了,笑声里裹着些说不清的疲惫。“他们懂什么。”
“可他们说的是‘逾矩’。”我咬着唇,“说帝王家没有这样的兄妹,说你为了我,废了多少规矩,冷了多少后宫……”
“规矩是朕定的,后宫是朕的后宫,与你何干?”他打断我,语气陡然厉了些,却又在触到我眼底的惶惑时,慢慢放软了,“琙儿,你记不记得我们周岁抓周?你抓了朕的玉玺,父皇笑说‘这是要与哥哥共掌天下’。”
我点头。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小小的我攥着冰凉的玉玺不肯放,他就蹲在旁边,把自己抓的兵符塞给我,说“给你给你,只要你跟我玩”。
“自那时起,你就不是旁人。”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拂去我肩头的落尘,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朕是皇帝,要守着大汉的礼法,要端着君王的威严,可对着你,朕守不住。”
“你是朕的双生妹妹,是从娘胎里就跟朕绑在一起的人。朕护你,不是因为你是女子,不是因为你有用,是因为你是刘琙——是那个小时候替朕背黑锅,长大后替朕挡暗箭,半夜里还会溜进朕的书房,把凉了的汤羹换成热的刘琙。”
他拿起那卷谏书,看也没看就扔进了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来,把那些腌臜话烧得噼啪作响。“他们说的‘逾矩’,是朕心甘情愿给的例外。他们不懂,这世间哪有什么兄妹该有的样子?朕与你,活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可若后世也这么说呢?”我望着跳动的火光,“说你因私废公,说我……”
“后世?”他笑了,眼底是帝王独有的傲然,“后世写史的人,会记着朕北击匈奴,拓土千里,也会记着朕的妹妹刘琙,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们会说,汉武帝对皇妹的偏爱,是帝王家难得的真性情,是因为她值得。”
他忽然抓起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隔着龙纹锦缎,依旧能感受到沉稳的跳动。“你听,”他声音很低,像说给我一个人听,“这里装着江山,也装着你。可江山是责任,你是命。他们说的那些龌龊心思,配不上你,更配不上朕与你这十八年的骨肉情分。”
炭盆里的灰渐渐冷了,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块玉佩,正是那块我们失散多年的并蒂莲另一半。原来他一直收着。“你看,”他把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我们本就该是一体的。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朕不在乎。”
那晚的月光很亮,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我忽然懂了。所谓兄妹,从不是冰冷的规矩能定义的。他对我的好,是刻在骨血里的牵挂,是同生共死的默契,比那些流言蜚语重千倍、万倍。
“阿兄,”我把合好的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我也不在乎。”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殿外的风还在吹,可我知道,只要他在,再冷的流言,也冻不透这血脉相连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