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茶宴识毒:哑女智破局中局

马车轮轴碾过街角石缝时,凤昭袖中毒粉随震颤散入药巾。她指尖轻压布面,粉末遇风微动,尚未完全释放。

前方巷口那道黑衣人影已不见踪迹,只余半截红线悬在墙头,被风吹得晃了一下。

车停了。

掌柜提匣下车,她扶着车门缓步落地,脚尖触到青石板的瞬间,鞋底暗红丝线微微绷紧。三圈回纹中那道逆折,正对着宅院朱门的方向。

府邸管事迎出来,目光扫过她身上粗布衣衫,又落在掌柜手中的雕花木匣上,点头引路。凤昭垂首跟在后方,右手始终贴在袖口,掌心残玉令温热如初。

厅内陈设华贵,主宾席设于高台,侧案分列两旁。她被指派至末位侍奉,距主桌尚有六步之遥。掌柜站在角落,眼神沉沉压来。

她低头整理茶具,动作迟缓,似是摸索位置。实则烬心火早已铺开感知,悄然吞纳四周浮动的试探与戒备。每一缕恶意靠近,都让体内火焰更稳一分。

香炉烟气袅袅升起,她忽然踉跄一扑,药巾脱手滑落。粉末触地即燃,一缕淡青色雾气腾起,混入熏香之中。

邻座一名贵妇猛地捂住额头:“这味道……我头好晕!”

“有毒!”有人惊呼。

厅内骚动起来。掌柜怒视她,她却缓缓抬手,指向香炉方向,随后比划出“药气相冲”的手势。管事命人查验,果然发现香料掺杂异物。主宾皱眉,点名让她上前处置。

她缓步走近主桌,指尖拂过茶盏边缘。闭目凝神,烬心火自掌心渗出,沿指尖探入茶水。

刹那间,火流剧震。

西漠蚀骨散。无色无味,三日之内侵蚀筋脉,致人瘫痪。此毒唯有第七元素波动可辨,寻常验毒法毫无用处。而茶中残留的气息极淡,说明下毒者手法老练,且对毒性控制精准。

她不动声色,将残玉令贴于掌心。玉令微鸣,与烬心火共鸣,反向追溯毒素来源。火流逆溯而上,穿过人群,锁定角落一名端茶仆从。那人靴底沾有井边湿泥,袖口残留微量药渍——正是倾倒药渣之人。

再往前推,此人曾进出王管事书房两次,时间恰在茶宴前一个时辰。

她记下路线,收回感知。睁眼时,脸上仍是茫然之色。

退至侧柱旁,她背身靠立,喉间气息下沉,以腹语低声道:“茶中掺了西漠蚀骨散,诸位若三日内未得解药,必筋脉尽断。”

声音空灵,仿佛自梁上传下。满座哗然。

她随即抬手指向东厢:“解药在王管事房中第三格暗匣,以红蜡封存。”话音落下,便跌坐椅上,双目紧闭,似耗尽心力。

护卫立刻出动。不到片刻,押着王管事回来,身后一人捧着一只红蜡小匣。

“我没有!”王管事挣扎,“那屋子从不许外人进,怎会藏药?”

凤昭缓缓起身,仍不言语。她从怀中取出一片落叶,置于案上。叶脉泛黄,边缘染有细微褐色斑点。

她指向王管事靴底,又比划出井边倾倒的动作,随后以炭笔疾书:“子时三刻,你去过西园井边倾药渣。”

字迹清晰,墨痕未干。

王管事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药渣混入落叶,被风卷至廊下。”她依旧无声,但写下的字句一字一句砸在人心上,“你右靴沾泥带药,走的是东侧偏径,避开了巡夜守卫。”

众人顺着她的笔锋看去,果见王管事靴底泥土颜色与其他宾客不同,偏深褐,夹杂细沙——正是西园井畔特有土质。

王管事瘫软在地。护卫将其押走,厅内鸦雀无声。

凤昭倚柱而立,呼吸平稳,看似虚弱不堪。实则烬心火正悄然吞纳全场惊惧与猜疑,灵力如细流汇入经脉。残玉令贴在胸口,温热渐盛。

掌柜站在远处,目光阴晴不定。他本欲带她速离,此刻却不敢轻动。这丫头手段诡异,若贸然翻脸,恐遭反噬。

她眼角微动,余光掠过人群。

一名披甲将军立于殿角,玄色战袍衬着铁甲,腰佩长刀。他未随众慌乱,也未急于离开,而是静静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刃。

萧沉。

东境将领,掌军务,行事果决。昨夜药铺账册中曾提其名,因军营疫病频发,多次派人求药。今日他应是受邀观礼,却在此等场合现身,显然不只是为喝茶。

他对她的反应,太过冷静。

她心头微动,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残玉令。此人若能利用,便是踏入权力中心的第一把阶梯。

忽有一名贵女起身质问:“这盲哑女子竟能识毒?莫不是早与王管事勾结,演这一出苦肉计?”

众人目光再次聚来。

掌柜趁机上前,冷声道:“她是药铺帮工,自幼失明失语,仅通药理。今日之举,或许是感应天机,非人力所能测。”

“感应天机?”另一人冷笑,“那她为何偏偏指得出解药藏处?分明是事先知晓!”

争论四起。

萧沉终于迈步向前。他行至主案前,目光落在凤昭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你说解药在第三格暗匣,可有凭证?”

她不答,只缓缓抬起手,指向桌上红蜡小匣。

“蜡封上有指印,”她写道,“三枚,皆出自右手拇指、食指与中指。王管事写字惯用左手,取物却用右手——这是习惯,改不了。”

有人立刻查验,果然蜡封边缘有清晰指痕,与王管事右手吻合。

萧沉沉默片刻,又问:“你如何得知他子时三刻去过西园?”

她停顿一下,提笔再写:“井边泥地有两道拖痕,一道新,一道旧。新痕止于子时三刻后不久,因露水未凝。旧痕是你昨日所留,今晨已被清扫掩盖——但你靴底沾了同样的苔藓,还留在地毯上。”

众人循迹查看,果然东廊地毯一角粘着几点绿斑,与井边苔藓一致。

萧沉不再多言。他转身对管事道:“查清楚了,按律处置。至于这位姑娘……”他略一顿,“明日军营伤兵需调新药,缺个懂毒理的人。请她过去一趟。”

管事连忙应下。

掌柜眉头紧锁,却无法拒绝。军令高于商令,何况对方是萧沉。

凤昭低头,缓缓比划:听凭安排。

她退至柱边,扶墙欲行,脚步虚浮。可就在转身刹那,左脚鞋尖微翘,露出底夹层那一抹暗红——丝线纹路又变了,七圈缠绕,中间一道斜切,象征猎物已开始动摇。

萧沉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她走出厅门时,风正好吹起檐角铜铃,一声轻响。

她没回头,但掌心的烬心火突然跳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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