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与无天

白光闪过的瞬间，月虹脚下已不是大唐不夜城的青石板路，而是自己书房的木地板。茶几上的小鱼玩偶还在，聚宝盆却黯淡无光，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愣了许久，指尖抚过冰凉的盆壁，才惊觉那场与唐僧师徒同行的奇遇，已隔着一场生死相隔的浩劫。

手机屏幕亮起时，月虹几乎是颤抖着点开搜索框，输入“无天佛祖”四个字。密密麻麻的文字跳出来，将那个黑袍遮身、眼神阴翳的魔头过往，一点点铺展开来。她这才知道，那场席卷三界的灾难，始于三万三千年前一个名叫紧那罗的菩萨。

无天本不是魔。那时他还是西天佛境的大护法，世尊佛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奉师命前往西牛贺洲传教，满心都是“众生平等”的虔诚[__LINK_ICON]。当地大祭司故意刁难，要他度化小偷阿溜、恶霸阿刀与青楼女子阿羞这三个“无可救药”之人。他以诚心破执念：示阿溜地狱惨状令其醒悟，以自伤之法点化阿刀，又为度阿羞甘愿许诺成婚。可当他拼尽全力完成任务，大祭司却出尔反尔，欲将他处死。为救他性命，阿羞违背“不再为妓”的誓言，最终自刎身亡。

最讽刺的是，当他带着满身伤痕与满心赤诚回归灵山，换来的却是“六根未净、身犯色戒”的斥责，被亲手信奉的佛门逐出山门。信仰轰然坍塌的那一刻，紧那罗将自身善念封入黑暗之渊，舍弃肉身与灭世黑莲合二为一，从此世间再无菩萨，只剩欲颠覆三界的魔罗无天[__LINK_ICON]。他要的从不是称霸，而是推翻那套“虚伪的公平”——佛门口中的众生平等，却容不下一个救人而破戒的菩萨，容不下一个出身卑微的阿羞，容不下所有不符合“清规戒律”的灵魂。

月虹指尖划过屏幕，看到无天占领灵山后自称“无天佛祖”，并非单纯的狂妄。他法力与如来对等，却从未像天庭那般苛待众生，只是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平等”——哪怕这方式被贴上了“魔”的标签。可天道终究未站在他这边，如来转世避祸，留下“集齐十七颗舍利子可除无天”的偈语，而扛起这份使命的，正是她认识的那个孙悟空。

搜索结果的尽头，是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孙悟空历经艰险寻得十六颗舍利子，却发现最后一颗“无骨舍利”竟是他自己。在众仙的注视下，他纵身跳入火海，化作璀璨舍利，与其余十六颗汇聚成灭魔之力。无天在光芒中身形消散，临终前望着孙悟空的方向，或许也想起了自己当年为“平等”而战的初心。三界重归平静，如来重返灵山，而那个总喊她“丫头”的美猴王，被封为“万佛之祖”，却再也回不到那个会拉着行李箱逛夜市、盼着吃榴莲的模样。

月虹关掉手机，趴在茶几上，眼泪砸在小鱼玩偶上。她终于懂了李悟清当初说的“天道一直都在”是什么意思——它容不下无天的“极端平等”，也容不下孙悟空的“肆意鲜活”，只留下符合规则的圆满。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大唐不夜城的灯火。月虹拿起聚宝盆，轻轻敲了敲，低声说：“孙悟空，无天要的平等，或许你也懂吧？还有，榴莲我买好了，下次……下次再给你带。”

盆身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从窗外吹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箍棒破空声，像是那个桀骜的身影，在某个遥远的时空，轻轻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