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终局与开端
厉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毒液，滴落在死寂而破碎的镜厅里。他站在狼藉中央，黑色西装一丝不苟，与周遭崩坏的景象形成诡异对比。那种极致的平静，比以往的疯狂更具压迫感，仿佛暴风雨前窒息的海面。
宁姝在他转身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恐惧的寒意再次窜上脊背。但这一次，与恐惧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力量感。宁薇意识碎片的融合，像在她灵魂深处点燃了一盏灯，照亮了迷雾，也赋予了她直面恶魔的底气。她没有退缩，而是迎上厉沉舟那审视猎物般的目光，眼神冷冽。
“完美作品？”宁姝开口，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而微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嘲讽，“厉沉舟，你到现在还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吗？我不是你的作品，更不是宁薇的替代品。”
厉沉舟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缓缓向前踱步，皮鞋踩在破碎的镜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幻想？不，亲爱的姝儿，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的目光扫过宁姝，最终落在她身边如临大敌的顾承泽身上，带着一丝轻蔑。
“你以为你接受了宁薇那点可怜的遗泽，就能摆脱既定的命运？”厉沉舟低笑，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你可知，你所拥有的‘自由意志’，你所珍视的独立灵魂，从一开始，就在‘零’的计算之内？甚至，可能是我……默许的存在？”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宁姝和顾承泽耳边！什么意思？难道宁姝的反抗和特殊，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胡说八道！”顾承泽厉声喝道，将宁姝更紧地护在身后。
“胡说？”厉沉舟停下脚步，距离他们仅十步之遥，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有无形的能量在流转，周围破碎的镜片微微震颤起来，“‘镜像计划’的终极目标，从来不是制造听话的傀儡。那太低级了。‘零’追求的是进化，是超越。一个能够突破原始指令、产生真正‘超我’意识的镜像体，才是他们……也是我，最渴望看到的‘完美作品’。”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深邃，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宁薇的反抗，她的‘自由病毒’，确实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却阴差阳错地催生出了更美妙的可能性——一个在对抗与挣扎中不断进化、融合了原体智慧与反抗精神的、真正的‘新人类’。而你，宁姝，你就是这个可能性最完美的载体！”
宁姝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厉沉舟的逻辑扭曲而可怕，但如果他说的有半分真实，那她一直以来的挣扎和痛苦，岂不都成了别人实验皿里的数据？她的存在价值，再次被拖入了一个更黑暗的维度。
“所以……你放任我逃离，引导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验证你的‘实验成果’？”宁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是观察，是引导，也是……收获。”厉沉舟坦然承认，眼中闪烁着掌控一切的满足感，“看着你在绝境中绽放出的生命力，看着你一步步融合宁薇的遗产，变得更强，更完美，这真是无与伦比的享受。现在，是时候迎接你真正的归宿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在发出邀请：“回到我身边，姝儿。不是作为宁薇的影子，而是作为我独一无二的杰作。我们可以一起，超越凡俗的束缚，共同开创属于我们的新秩序。‘零’能给你的，‘守夜人’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
这番赤裸裸的告白，混合着极致的占有欲和疯狂的野心，让顾承泽怒火中烧：“你做梦！”他举枪对准厉沉舟，指尖扣在扳机上。
厉沉舟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宁姝：“选择吧，姝儿。是继续做顾承泽羽翼下挣扎的雏鸟，还是……与我并肩，立于世界之巅？”他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危险的能量波动，整个镜宫的残骸随之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显然，他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宁姝肩上。一边是看似唾手可得的、充满诱惑却通往深渊的力量与地位，另一边是充满未知与艰险、但有着真实温暖和自由意志的道路。
宁姝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宁薇消散前欣慰的笑容，闪过顾承泽始终坚定不移的守护，闪过自己一路走来的挣扎与不屈。宁薇赋予她的，不仅仅是知识和力量，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对自由的渴望，对不公的反抗，对“人”之为人的尊严的坚守。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再无一丝迷茫。她看着厉沉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选择，做宁姝。只做宁姝。”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仿佛被彻底激活！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自身存在和选择的绝对肯定！
“嗡——！”
厉沉舟周身的能量场被这股纯粹的自由意志冲击，剧烈地波动起来，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赖以控制镜宫的能量，竟然在宁姝的意识面前变得不稳定！
“不可能！”他低吼一声，试图强行稳定能量，但宁姝不再给他机会！
“顾承泽！”宁姝喊道，同时将全部精神力量集中，如同利剑般刺向厉沉舟与镜宫能量场的连接点！这不是蛮力的对抗，而是意识层面更高维度的干涉！
顾承泽心领神会，几乎在宁姝出声的同时扣动了扳机！子弹并非射向厉沉舟本人，而是射向了他身后那处能量波动最剧烈的、支撑着整个镜宫核心的黑色水池！
“砰！”
子弹击中水池边缘，特殊的弹头爆开，释放出强烈的电磁脉冲！与此同时，宁姝的精神冲击也精准地命中了能量节点！
内外夹击之下，厉沉舟与镜宫的能量连接被强行切断！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显然受到了反噬！而整个镜宫，失去了能量核心的支撑，开始了更猛烈的、连锁反应式的崩塌！
“走！”宁姝拉住顾承泽的手，凭借对能量流动的新感知，朝着一个相对稳定的方向冲去！那里似乎有一条被掩盖的应急通道！
厉沉舟看着他们逃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暴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他想追击，但崩塌的巨石和扭曲的能量场阻挡了他的去路！
“宁姝——！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他歇斯底里的咆哮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
宁姝和顾承泽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进了那条狭窄的通道，身后是彻底化为废墟的镜宫。他们沿着通道拼命奔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
冲出出口，外面是黎明前的海滩，冰冷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两人瘫倒在沙滩上，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疲惫交织在一起。
镜宫，这个承载了无数痛苦和秘密的魔窟，连同厉沉舟那疯狂的执念，一起被埋葬在了崩塌的山体之中。
宁姝望着海平面上升起的第一缕曙光，感受着体内那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稳而强大的力量，她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但另一个时代，或许才刚刚开始。
厉沉舟未死，“零”组织犹在，她身上融合的秘密和力量，注定让她无法回归平凡。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同样望着朝阳的顾承泽。他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毅。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前路依然漫长，危险未知。
但这一次，他们将携手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