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地狱入口
悬崖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痕，深不见底，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向下攀爬的过程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考验。岩壁湿滑冰冷，布满尖锐的凸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腐败植物的气息，令人作呕。
顾承泽在前方开路，动作敏捷而谨慎，每一次落脚都经过仔细试探。宁姝紧跟其后，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与岩壁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狂野的跳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专注于下一个落脚点，专注于不拖累前面的人，专注于那个必须被阻止的、名为“归零”的噩梦。
向下，不断向下。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有肌肉的酸痛和逐渐消耗的体力提醒着他们所处的险境。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不再是虚空，而是踩到了相对平坦的地面。裂缝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一些，形成了一条狭窄的、倾斜向下的天然隧道。
顾承泽停下脚步，示意宁姝休息片刻。他拿出水壶，两人默默分饮了几口冰冷的水。头灯的光柱在幽深的隧道里晃动，照亮了壁上狰狞的岩石纹理和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还有多远？”宁姝低声问，声音在隧道里产生微弱的回音。
“根据地图，这条隧道应该通往实验室基地最深处的废弃循环水处理系统附近。”顾承泽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那里应该远离主要活动区域，但接近核心区的底层结构。找到连接处的维修通道，就能摸进去。”
休息了五分钟，两人继续前进。隧道越来越深，空气也变得更加沉闷，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沉闷的机器轰鸣声，仿佛来自地心。这声音让他们精神一振——方向没错。
终于，隧道到了尽头，被一扇锈迹斑斑的、看起来早已废弃的铁门挡住。门上有老式的机械转盘锁。
顾承泽上前检查了一下锁具，眉头微皱。“锁芯锈死了，硬来会发出很大声音。”
宁姝凑近观察，发现门轴和门框的缝隙里也塞满了铁锈和污垢。她想了想，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喷瓶，里面是她之前准备的强效润滑除锈剂。
“试试这个。”她递给顾承泽。
顾承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喷瓶，小心地将液体喷入锁孔和门轴缝隙。等待了几分钟后，他再次用力转动转盘。这一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转盘竟然缓缓转动了！
“咔哒。”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隧道里格外清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决绝。顾承泽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铁门。
门后是一条更加阴暗、充满刺鼻化学药剂味道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道，有些还在微微震动，发出嗡嗡声。地面潮湿，积水映着头灯的光，反射出扭曲的光斑。这里显然是基地基础设施的最底层，维护通道。
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和机器声的指引，他们在这迷宫般的管道世界中穿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处拐角都可能遭遇危险。
突然，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对话声！
顾承泽猛地拉住宁姝，迅速关闭头灯，两人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屏住呼吸。
“……B5区的压力参数还是有些波动，‘涅槃’载体对新型营养基的耐受性需要继续观察。”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声音传来。
“上面催得紧，‘归零’窗口期快到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今晚必须完成最后一次全系统压力测试。”另一个声音较为年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明白。我会盯紧的。”
脚步声渐行渐远，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宁姝和顾承泽在黑暗中松了口气，但心却沉得更深。“归零窗口期”、“最后一次压力测试”——这意味着，灾难的触发，已经迫在眉睫！
他们必须更快！
根据偷听到的对话判断，B5区就在附近。他们加快脚步，循着越来越清晰的机器轰鸣声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消毒液和某种生物组织特有气味的味道前进。
终于，在穿过一道需要密码权限（被顾承泽用技术手段短时间内干扰破解）的气密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立在原地！
这是一个比他们在通风管道里窥见的、还要庞大数倍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根系般盘踞交错，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空间中央，不再是简单的圆柱形容器，而是一个更加复杂、如同巨大水晶簇般的多维结构培养装置。
装置的核心，那个被无数管线、传感器和光缆连接着的“存在”，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那确实是宁薇的脸，或者说，是一张和宁薇一模一样的脸。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身体。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琉璃般的质感，其下流动着淡蓝色的荧光能量流。她的四肢似乎与培养液和能量导管融为了一体，更像是一件被精心雕琢和改造的生物仪器。
她闭着眼睛，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一种非人的、冰冷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这就是“涅槃”的载体？这就是“归零”病毒的原体？！
宁姝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不是复活，这是亵渎！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改造成了毁灭性的武器！
顾承泽死死地盯着那个装置，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哀。他握着武器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培养装置周围的仪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蜂鸣声！屏幕上的数据开始飞速滚动！
“警告！未授权访问！核心试验区泄露！”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
“被发现了！”顾承泽猛地回过神，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快！摧毁主控台和能量核心！”
他指向空间一侧那个布满屏幕和操作杆的庞大主控台，以及装置下方那个散发着最强能量波动的核心节点。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和悲伤了！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主控台！几名身穿白色防护服、听到警报赶来的研究人员试图阻拦，被顾承泽干脆利落地击晕。
宁姝冲到主控台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不断闪烁的数据和倒计时——【系统最终压力测试完成：99%】、【归零序列预载入：准备就绪】！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几分钟！
她试图操作界面，但系统需要最高权限密码！
“让开！”顾承泽低吼一声，将一个微型爆破装置黏在了主控台的核心处理器上！同时，他将另一个威力更大的爆破物，奋力投向了那个幽蓝色的能量核心！
“趴下！”
两人迅速卧倒！
“轰！！！”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剧烈爆炸！主控台瞬间被火光和碎片吞没，屏幕一片漆黑！能量核心处爆发出刺眼的蓝白色强光，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能量导管纷纷断裂，迸射出危险的电弧！
成功了？！
宁姝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向中央培养装置。
然而，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装置虽然受到了冲击，外部结构出现了裂痕，但核心部分似乎被一层突然激活的、更强大的能量护盾保护了起来！那个“宁薇”，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培养液中！
而更可怕的是，爆炸似乎触发了一种应急机制！装置内部，一种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粘稠液体，正通过管线被快速注入“宁薇”的体内！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完全没有人类情感的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诡异的、如同数据流般的红光！
“归零序列……检测到外部攻击……启动紧急释放程序……”一个冰冷的、非人的电子合成音，从装置的扩音器中传出，回荡在混乱的地下空间里。
“失败……病毒……要提前释放了！”顾承泽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眼中充满了绝望。
巨大的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他们鲁莽的攻击，被提前引爆了！
地狱的大门，正在他们面前缓缓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