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泪别谢玉英,相约功成时

经义策论的书籍堆满了案头,墨香混合着窗外渐起的秋风,给我的陋室增添了几分肃穆的学究气。就在我沉浸于“仁政”与“漕运”的关联性思考时,一阵熟悉的、带着一丝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是谢玉英。她今日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裾,眼圈却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手中紧握着一封书信。

“公子,”她声音有些哽咽,将书信递到我面前,“家中急信……阿娘病重,恐……恐时日无多,催我速归钱塘。”

钱塘?我心中一震。那是孙何赴任的杭州所在,也是柳永词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形胜之地。谢玉英要走了?在这个我刚刚下定决心、踏上艰难征途的时刻?

我接过信笺,扫过上面潦草而急切字迹,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看着眼前这位从我穿越之初便相伴左右,从合作者逐渐成为不可或缺臂助与知己的女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不舍,有突然,也有一丝……或许是解脱?

谢玉英的存在,对我而言既是巨大的支持,也是一种温柔的牵绊。她的聪慧与情意,我并非毫无察觉,但“奉旨填词”的身份、艰难的前路,都让我无法给予任何承诺。她的离开,固然让我失去一大助力,却也让我能更无挂碍地去搏一把。

“玉英……”我放下书信,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公子不必为难。”谢玉英却抢先开口,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泪珠却在眼眶里打转,“玉英知道,公子心有鸿鹄之志,汴京虽好,终非公子久留之地。玉英一介女流,能助公子一时,已属侥幸,岂敢奢望常伴左右?如今阿娘病重,为人子女,理当尽孝。此去钱塘,……或许亦是天意。”

她的话语通透得让我心疼。她什么都明白,明白我的志向,明白我的顾虑,甚至将这次离别,看作是对我的一种成全。

“只是……”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日方能再见。玉英别无他求,只求公子……莫要忘了汴京醉杏楼中,尚有玉英此人。他日公子若功成名就,路过钱塘,莫忘了……来看看玉英。”

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却又克制有礼,将一个古代女子所能表达的情意与期盼,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心中感动,亦有些酸楚。我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精美的花笺,提笔蘸墨,沉吟片刻,挥笔写下一首新词:

《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下阕)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写下了这传世名句,但笔锋一转,续上了新的期盼)

莫道蓬山千万重,鱼雁犹能渡远空。 且待云开月明时,钱塘江畔再相逢。 愿卿此去休憔悴,善保朱颜胜春红。 心若金钿坚不移,共期来日沐东风。

我将词笺吹干,郑重地递给谢玉英:“玉英,此词上阕,言离别之苦,乃我心声。下阕,是我对你的承诺与期盼。归去好好侍奉母亲,善自珍重。待我柳七在这汴京,真正做出一番事业,必当前往钱塘寻你!届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加从容、更加美好的谢玉英。”

我没有许下任何男女之情的诺言,但“共期来日沐东风”的约定,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显郑重。这既是给她的盼头,也是给我自己立下的目标。

谢玉英双手颤抖地接过词笺,看着上面深情而充满力量的字句,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这次流的,是混合了离愁与希望的泪。她将词笺紧紧贴在胸口,重重地点了点头:“公子之言,玉英铭记于心!玉英在钱塘,日日为公子祈福,静候佳音!愿公子……早日功成!”

没有过多的缠绵,没有俗套的挽留。在一个秋意深浓的清晨,我亲自将谢玉英送上了南下的客船。汴河水波粼粼,载着孤帆远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我独立码头,秋风拂面,带着凉意。身边,仿佛一下子空了许多。虫娘南下,孙何外放,如今谢玉英也离开了。在这偌大的汴京城,我似乎又成了孤身一人。

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孤独和彷徨。心中反而充满了更加坚定的力量。她们的离去,不是为了消散,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我要做的,就是奋力向前,让这场重逢,配得上彼此的期望。

“功成之日,钱塘再会。”我对着南方,轻声立誓,然后转身,大步走向那堆满经籍的书案。

告别,是为了更专注地前行。我的路,还很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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