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谢寒
子彻是不喜下界的,但林鹤山因为损坏一件法器,而对座下弟子施以极刑的事很少见,故而,赤笙决定下界去凑个热闹。
金乌升空,一红一白两道光芒肆意穿梭在天宫之上,不过一会,便见前方赫然出现气势磅礴的南天门。
天门两侧排排站着身披金甲,手持兵戈,肃目而立的天兵天将。
子彻和乾羽互看一眼,抬步便要走出神界。
却不料当值的钟辉道君坐在麒麟上,懒洋洋的朝虚空拱手,言道:“受白钰真神所托,不敢私自放少主下界。”
近日魔族余孽猖獗,逮到修为低下的神仙便对其凌辱一番,而后拆吃入腹。
而子彻喜欢偏安一隅,未经世事,白钰真君唯恐宝贝儿子出事,只得托人看管着。
乾羽仙君像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耸了耸肩,无奈的对子彻说:“没有你爹的命令,除了神界哪都去不了。”
子彻闻言却分外淡然,缓缓从衣兜中取出一块写着“三界通行令”的木牌。
他的母亲长怡从小喜欢到处游玩,与子彻性子截然相反。但是各界法规森严,来来去去有诸多不便,重华帝君宠妹妹就随手捡了木块,写上法旨。给她弄个三界通行令。后来到了子彻手中就没怎么用过。
钟辉道君一愣,抬手将令牌弄到手中,看了眼帝君亲手刻的字,对天兵天将们无奈摆摆手:“撤结界,放人。”
“是!”
钟辉道君将令牌还给子彻:“小子,别乱走,被魔人捉去,本君可担待不起。”
子彻自是没有理会他的。
“走吧,仙君。”子彻轻蔑一笑,负手走出南天门,变出自己的佩剑踏了上去,“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诗不太对啊!
他堂堂凤凰族少主,怎能是那草野之人?
乾羽仙君思及此,由衷佩服他的身份:“不愧是帝君的大侄子。”
他嘴贫的工夫,子彻已御剑飞的没影了。乾羽仙君嘴贫了句“年轻人活力真好”就踏剑追了上去。
祥云之上,子彻盘腿而坐,奉兮剑环绕着他。乾羽仙君收掉剑,一屁股坐云上,拍了拍云说:“真没想到你神力修到乘云断河的地步了。”
“御剑太废力了些,乘云倒是轻松。”
子彻半阖着眼眸,额间的凤凰神印不断闪烁着红光。环绕他的奉兮剑剑身倒映着他浑身强大的力量。
火凤是凤凰族每隔百年才会出现一只的,而子彻不同于其它火凤,他一出生便拥有纯粹的上古朱雀血脉。相比于同等阶的神明,他更胜一筹。
“你们林鹤山的谢寒什么来头?”子彻轻声问道。
正在思考他神力修到何种地步的乾羽仙君下意识地回答道:“你展示一下你的神力。”
“好。”子彻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抓起面前的奉兮剑。剑身倾刻间被注入朱雀神火,顿时杀气腾腾。
当乾羽仙君回过神时,只见子彻挥剑斩向一座矮山。“砰”的一声巨响贯彻天地,一阵浓烟过后,矮山变成了土丘。
乾羽仙君;“……”好强!!!
等等!那不是穆荣宗宗主的老宅吗?乾羽仙君急忙拉子彻坐回云上,他道:“那个可是真萧仙君的旧府邸,你就这么给他炸了?
“……”光是私自挪用帝君的三界通行令就够子彻他喝一壶了,这下没事给真萧仙君的府邸炸了,纠察灵官不得把他押上五刑殿。
子彻稳了稳心态,立马收了奉兮剑,抹了把耳后的细汗,施法催促祥云飞的更快了。
“谢寒到底什么来历?”子彻像没事人一样重新盘腿坐下,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她啊,”乾羽仙君回想了一下,随后道,“好像是清静谷的一棵梅花修成的妖,后来习得些门内正道才成的妖仙。没见过,但听说很漂亮。你也知道仙妖两族素来不和…”
“她是女子?”子彻打断他的话。妖难以修成神仙,即是成了也要忍受普通神仙的歧视。曾有妖神乌洛为妖仙主持公道,妖仙才得以受公平对待。但乌洛被魔族偷袭殒命后,妖仙的地位再次一落千丈。
这次林鹤山对谢寒处于极刑确有些过了。但神仙两界不得互扰法规,子彻也改变不了那梅花妖魂飞魄散的结果。
不对,自己干嘛要救她呢,她是死有余辜啊。
子彻心绪泯乱。
“你说谢寒?她当然是女子啦!”乾羽仙君见子彻一副深思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你想救她啊?”
“既然是她有错在先,本神自不会逾越神仙两界法规救她。更何况,本神与她素不识。”子彻大义凛然道。
乾羽仙君努嘴,你一天装的比谁都正经。往云下望了一眼,扭头对子彻道:“到林鹤山了。”
洪荒之初,上古时代,协玉天君到一处灵气充盈的高山上游历,见满山遍野都是仙鹤,善心一起,点化了这群仙鹤,林鹤山之名由此而来。
“乾羽师叔。”守着山门结界的两位白袍小道士冲落在地上的乾羽仙君抱拳,看见其身旁的子彻,疑惑道,“师叔,这是哪位仙君?”
“哦,他啊,是神君。”乾羽仙君漫不经心地回道。
两位小道士相互一觑,立马跪地叩首道:“拜见神君。”
“请起…”子彻话未说完,周围仙力涌动,白光闪过,面前出现一个挂着慈祥笑容的长须老者。
“师伯。”乾羽仙君颔首行礼道。
“韩奚见过赤笙神君,”林鹤山代掌门韩奚拱手道。
林鹤山是众仙门之首,此次神魔大战尹始,掌门仙尊澄阳便领弟子参战去了。
子彻回礼道:“本神未提前知会一声,冒犯林鹤山了。”
“神君来我林鹤山是我林鹤山之幸事。”韩奚脸上始终都挂一副慈祥的笑容,不过细看便觉异样,但又让琢磨不清究竟是何异样,他让开一条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神君请随我来。”
林鹤山虽是众仙门之首,但门内弟子皆是清修之士。建在峰峦之上的亭台楼阁俱是古色古香,放眼望去,真是别具一番风味。
主峰上的聚仙殿中,子彻撩袍坐到太师椅上,一旁的道童见状恭敬的拾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乾羽到了自己家,无拘无束,坐在雕栏上,拦住一个过路的小师弟,一边考察他功课,一边竖耳听着殿里的谈话。
殿内,韩奚刮了刮自己的茶沫,询问道:“神君所为何来?”
“听说你们要处置一个小妖仙。我闲来无事,想观人生死罢了。”
子彻的尾音落下,韩奚愣了一瞬,眼底浮现一丝阴郁之色,仅是一瞬,他又恢复和蔼可亲的笑容:“真是丑事传千里啊,引来神君笑话了。”
子彻呷了一口茶,没再开口。
韩奚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督见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殿中,一见着他,双目充斥着怒火,扬声道:“我的暖阳不会砸了你那破法器,还有…”
老头话未说完便被几个追来的弟子施了禁言咒,簇拥着移出了殿里。
韩溪佯怒道:“大胆,竟敢在神君面前放肆。”
“这是谁?”子彻询问道。
“清静谷谷主无业,他认为那谢寒无罪。”
韩奚恍然明白赤笙还不清楚的原委,叹了口气,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在剿杀阿罗嘉时,我林鹤山的护山神器破魔镜受损,澄阳仙尊传令与我派人运回山中,不料途中妖仙谢寒起了异心,杀了其它人,被发现后还打碎了破魔镜。”
子彻垂下眼睫,沉声附和道:“确实该处以极刑。”
韩奚连咳了几声,乾羽拍拍眼前师弟的头发,留了句“勤奋练习”就进了殿里,朝子彻提议道:“午时行刑呢,现在才辰时,走吧,我带你在山里绕绕。”
子彻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跟他走了。
两人来到主峰下,子彻颇有些后悔没在殿里好好坐着,这林鹤山同他这衣裳一样白,没啥可绕的。
乾羽还有心思观望地上绿油油的螳螂捕虫吃,子彻看向戒律堂的方向,出声道:“带我去看看那个谢寒。”
说着抬步要走,乾羽收回目光,一把揽住他的肩,给他转了个方向:“戒律堂在这边。”
律堂殿前刻着林鹤山戒规的铜柱上,浑身血污的女孩被冰凉的锁链束缚着,修为尽废,只剩一丝淡薄的妖气。她长相十分貌美,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让人感到那眼眸如月映清泉。
十来个韩奚座下弟子手握法器,警惕的在四周伫立着,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
子彻扫过女子腥红的衣裙,转头听韩奚对赶来的林鹤山弟子们说:“清静谷妖仙谢寒,打碎神器、残害问门,罪无可赫,今施于极刑!”
“妖就是妖!修成神也断不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面前的林鹤山弟子愤懑地说道。
“对!狼子野心,该杀!”其它人附和道。
赤笙听着周围响彻的喊声,有些厌烦的皱眉。刚才第一眼看那谢寒,完全看不出一点杀人如麻的戾气,只有如秋天落叶般的凄凉。
玉白长袍的神君再次转过身,想再次审视一下那个女子。忽然,他愣住了,谢寒不知何时醒来,一双杏眼带着无尽的委屈盯着他,像是看最后的救命稻草。
嘴角淌出鲜血,她又认命般的合上了眼睛。
韩奚掐诀结阵,强大的仙力在谢寒四周凝成锋利的宝剑。赤笙见状抬了抬手,但又收了回来。宝剑刺进谢寒的身体,她大声的嘶喊着,鲜血和碎开的魂魄溅在空中。
一众弟子纷纷侧首,不忍直视,连乾羽仙君也捏紧了袖子。
赤笙有种说不清窒息感,心也像被人刺了一样。他不自主的伸出手施了一个法术,小巧不可见的火凤冲进法阵中,吸走一丝丝残魂。
谢寒垂下头,身体渐渐消散成一片片梅花飘在空中。
韩奚收了法阵,冲赤笙作揖:“让神君受惊了。”
赤笙悄无声息的将火凤召回手中,墨色的眼眸回归平静,摇摇头对韩奚道:“无妨。”
“既然谢寒已死,那我便不再在此逗留了。”赤笙笑着向韩奚抱拳,又转头对乾羽仙君道,“告辞。”
乾羽仙君颔首行礼。
玉白长袍的神君乘云离去,地上的韩奚回首看了眼地上的干涸的鲜血,浑身显露冷意。
一道阴沉微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那东西堕进轮回了,我们不急,等等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