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太子繁星78

龙栖崖的暮色漫过第七道山梁时,魔主玄夜踏碎云层落下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指尖凝结的黑雾悄然散去,望着空无一人的雾凇林入口,眉峰拧成了死结——往常这个时辰,天繁星总会带着孩子们在林边的老松树下等他,银白的衣摆在晚风中扬起,像极了当年那个总爱扒着他魔帐门帘的小不点。

“人呢?”玄夜的声音撞在结冰的树干上,震落一串碎冰。他周身的魔气骤然翻涌,惊得林间飞鸟扑棱棱飞起,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惊出来。竹篓散落的痕迹从林边一直蜿蜒到摘星崖,最大的那个金紫色果核被踩进泥土里,旁边还丢着星璃常戴的龙爪花,花瓣已经蔫得发灰。

玄夜的瞳孔骤然缩紧。他认得那果核——昨日天繁星还捧着它笑,说星璃非要把最大的果子留给“最厉害的叔叔”。他指尖抚过那道被龙爪轻轻刮过的痕迹,魔气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极了三百年前,他从崩塌的封印里捞出浑身是血的天繁星时,那孩子攥着他衣角的力道。

“天繁星!”他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失控地喊出全名,回声撞在摘星崖的石壁上,碎成千万片尖锐的疼。崖边的藤蔓还在摇晃,最新鲜的断口处渗着淡紫色的汁液,像极了龙族血脉的颜色。玄夜纵身跃下崖壁,每道裂缝都仔细嗅过,却只闻到晨露干涸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属于深渊的腥甜。

“叔叔,哥哥会不会是被云卷走了?”星璃扯着他的黑袍哭得上气不接,小辫子散乱地贴在脸上,“他今天教我看云流的方向,说顺着光跑就能抓住星星……”玄夜蹲下身替她擦眼泪,指腹触到她额间的小龙角,突然想起天繁星小时候也是这样,摔倒了从不爱哭,唯独被他撞见时,会红着眼圈往他怀里钻。

“不会的。”他的声音比崖底的寒冰还冷,却在触到孩子们发抖的肩膀时,硬生生压下了翻涌的杀意,“叔叔去找他,你们在这里等,谁也不许乱跑。”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冲上天际,魔眼扫过百里云海,连最细微的云絮都没放过。

三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那时天繁星刚化出龙角,总爱偷偷溜去深渊边界玩,回来时龙尾上总缠着带刺的黑雾。玄夜每次都气得捏碎半座山,却还是会耐着性子替他拔掉尖刺,再把自己的魔核碎片塞进他手里:“拿着,再乱跑就让黑雾把你拖去喂魔物。”可那孩子总笑眯眯地把碎片还回来,说:“叔叔的魔气暖暖的,比星崖果还甜。”

魔气在他掌心炸开时,玄夜才惊觉自己竟在发抖。他循着那丝腥甜追到深渊裂口,结界上的裂痕还在渗着黑雾,旁边丢着一枚玉冠——正是天繁星束发用的那枚,边角处刻着的小星纹,还是玄夜当年亲手替他刻的。

“天繁星!”他第一次在深渊前失态地嘶吼,魔焰烧得半边天都成了墨色,“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黑雾里传来魔物的嘶吼,却没有那个熟悉的、带着点倔强的稚气未脱的回应。玄夜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天繁星站在崖边的样子,雪白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随时会飞走的蝶。那时他还笑骂:“多大了还学小孩子摘野果。”

现在想来,那孩子当时回头看他的眼神,竟藏着那么多没说出口的话。

玄夜的魔刃劈开最后一道黑雾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布料。天繁星蜷缩在断裂的石柱后,雪白劲装被划开了长长的口子,龙角上还沾着黑雾的残渣,手里却死死攥着个星崖果——正是星璃说要留给叔叔的那枚,果皮上的星光纹路,在魔气里微弱地闪着,像濒死的星子。

“蠢货。”玄夜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伸手去抱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天繁星在他怀里动了动,睫毛上结着冰碴,却还是努力扯出个笑:

天繁星:“叔叔……果子没摔碎……”

玄夜突然把脸埋进他颈窝,三百年未曾有过的湿意,落在天繁星带伤的鳞片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魔的眼泪,比深渊的冰棱还要烫。

“再敢乱跑,”他哑着嗓子威胁,指尖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看我不打你屁股!”怀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龙尾却悄悄缠上了他的手腕,像抓住了救命的避风港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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